周总监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合拢，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响，仿佛将外面所有的窥探，与喧哗都隔绝开来，也让我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弦，在寂静中发出嗡鸣……
办公室内光线充足，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窒息的凝重！
古昭野并未坐在客位沙发上，而是姿态闲适地倚在窗边，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里把玩着一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钢笔。
阳光从他身后的大落地窗倾泻而入，为他高大的身形，勾勒出一道冷硬的光边，却照不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依旧是一片看不透的幽暗。
周总监站在她的办公桌后，表情是一贯的沉稳，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审慎的观察。
“古总，周总。”
我低着头，声音干涩，努力让站姿显得恭敬而不失态，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因紧张而挺得过于僵直的脊背，恐怕早已泄露了我的惶恐。
“嗯……”
古昭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淡的应声，算是对我打招呼的回应。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审视，让我感觉自己，像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标本，无所遁形。
我努力地吸气，试图压下狂跳的心脏，和那股想要立刻认错道歉、请求宽恕的冲动……我不能慌，至少不能表现得太过不堪！也许……也许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毕竟，周总监并没有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训斥。
“风月桐！”
周总监开口了，语气平稳，听不出情绪，“古总今天过来，除了看看大家，也是想了解一下新同事的适应情况。”
『了解……新同事的适应情况？总裁日理万机，会专门为了了解一个基层行政新人的适应情况，亲自跑到部门来，还单独叫进办公室？这话怎么听都透着诡异！』
但我只能顺着她的话，硬着头皮回答：“谢谢古总、周总关心！我已经基本适应了部门的工作，会继续努力学习，做好本职工作……”
我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却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古昭野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刚才更长了一些……他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
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冰冷的面容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却像一根极细的针，刺破了室内凝滞的空气。
周总监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微表情，她眼中掠过一丝极快的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而我，因为全部心神都用来对抗，那股巨大的压力和恐惧，努力维持着表面那可怜的镇定，根本没注意到那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古昭野的沉默，和周总监看似平静的询问，在我听来，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是某种更为严厉处置前的“流程”……我甚至有种荒谬的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接受高层问询，而是在等待一场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判决！
一种“押后行刑，秋后问斩”的、悬而未决的折磨。
我像个被架上砧板上，却不知屠刀何时落下的囚徒，强装镇定，实则内心早已兵荒马乱！
在我高度紧张，和恐惧的滤镜下，我这番努力挺直脊背、嘴唇抿紧、眼神努力保持直视却又难掩慌乱的模样，落在古昭野眼里，大概就像一只明明害怕得瑟瑟发抖、却还要强撑起羽毛虚张声势的待宰羔羊！
或者更像一只被吓破了胆、连逃跑都忘了、只会在原地微微战栗的鹌鹑。
“工作态度不错！”古昭野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不高，语调平直，听不出是褒是贬，“行政工作琐碎，需要耐心和细心……周总监说你表现尚可，继续保持努力！”
“啊？”
『就……这样？没有提早上撞他的事？没有追究我的冒失？只是几句不痛不痒、近乎公式化的“鼓励”？』
我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几乎是本能地应道：“呃……是，谢谢古总，我一定继续努力的。”
“嗯……”古昭野点了点头，似乎对我这呆愣的反应并不意外，也无意再多说什么。
他站直身体，对周总监略一颔首：“你们忙。”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走向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王特助等人立刻无声地跟上。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只剩下我和周总监。
我依旧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这就……结束了？』
『没有我预想中的雷霆震怒，没有疾言厉色的训斥，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那阵仗，那冰冷的注视，难道只是我的错觉和过度解读？』
“好了，你也回去工作吧。”
周总监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公事公办，“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别想太多。”
“是，周总。”
我如梦初醒，连忙应声，然后有些恍惚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直到重新踏进、行政部的办公区，感受到四面八方……瞬间聚焦过来的、带着各种复杂情绪的目光，我才真正意识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同事们虽然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工位，但那种窥探和议论的氛围……却浓得化不开。
我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还未来得及消化那场虎头蛇尾、莫名其妙的面谈，几个平时还算说得上话的同事，以及一些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便立刻围拢了过来。
“月桐，怎么样怎么样？总裁找你干嘛了？”
“是不是因为早上那事？我听说你早上好像撞到人了……”
“周总跟你说什么了？没骂你吧？”
“天啊，被‘活阎王’单独召见，你还能全须全尾地出来？他没把你批得连渣都不剩？”
“完了完了，月桐，你是不是做不久了？总裁是不是要开了你？”
“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七嘴八舌的问题，像潮水般涌来，夹杂着担忧、好奇、幸灾乐祸，还有对“总裁亲自过问”，这件事本身的巨大震惊！他们压低声音，却掩不住、语气里的急切。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一张张，或关切或探究的脸，脑子里却还是古昭野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和周总监那句“别想太多”！
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像一场无声的惊雷，在我心里炸开，留下巨大的回响和更深的迷雾。
面对同事们的追问，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我好像没被批，反而被“鼓励”了？说总裁好像只是随便问了两句？连我自己都觉得，这解释苍白无力，更像是一种不真实的幻觉。』
最终，我只能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巴巴地说：“没……没什么大事……就是……随便问了问工作适应情况。”
这个回答，显然无法满足众人的好奇心，围拢的人群并未立刻散去，反而议论声更大了几分……我坐在漩涡的中心，感受着来自周围的，灼热目光和窃窃私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被推到了某个焦点之下。
而这场看似平静，收场的“召见”，究竟意味着什么，是福是祸，我无从得知……那种“秋后问斩”的悬空感，并未因古昭野的离去而消失，反而像一片阴云，沉甸甸地笼罩在了我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