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线索,终于在不经意间,露出了它宝贵的一角。

李默强行按捺住立刻追踪那两名侍女的冲动。

此刻轻举妄动,无异于自毁长城。

他重新将身形隐于孔冉身后的阴影里,如同最沉得住气的猎豹,等待最佳的出击时机。

这时,铜雀台主宴会厅内,气氛被推向了高潮——诗会正式开始了。

自有司仪官员宣布规则后,在场的文人墨客们便按捺不住,纷纷起身献诗。

一时间,厅内颂声盈耳,辞藻纷飞。

大多都是歌功颂德之作,赞美曹操的武功文治,称颂铜雀台的壮丽辉煌。

虽不乏精巧构思、华丽辞藻,但听多了,难免让人觉得匠气十足。

如同流水线上精心包装的礼品,缺乏真正的灵魂。

曹操端坐主位,面带微笑,偶尔颔首,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并未掀起太多波澜。

这些奉承话,他听得太多了。

曹丕也作了一首,格律工整,用典精准,气势雄浑:

“铜雀巍巍立天工,飞阁流丹耀苍穹。

孟德 武功平四海,文德教化沐春风。

群贤毕至颂伟业,玉醴琼筵效赤忠。

愿效周文承天命,千秋基业永昌隆。”

此诗将曹操比作翱翔九天的雄鹰,将铜雀台视为定鼎天下的象征,并自比效忠周文王的贤臣,可谓面面俱到,无可指摘。

曹操听后,点了点头,说了句“丕儿近来进益了”,算是肯定。

曹丕面色平静地谢过,眼神沉稳,看不出喜怒。

轮到曹植时,厅内目光汇聚。

这位素有“赋圣”之名的才子,今日似乎饮了不少酒,脸上带着些许酡红,眼神却格外明亮,甚至有些……不管不顾。

他并未立刻吟诵早已准备好的诗篇,而是静立片刻,目光似乎透过华丽的穹顶,望向了虚无的远方。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即兴赋诗,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喷薄而出的情感:

“高台临江起嵯峨,非为铜雀锁金波。

愿乘天风游八极,笑抚瑶琴对山河。

文章自古非小道,肝胆皆可照星河。

奈何琼筵笙歌里,独见明月照蹉跎。”

诗句如天河倒泻,文采飞扬,意境高远。

他不直接歌颂功业,反而抒发了遨游天地、以文载道的理想,以及在繁华盛宴中感受到的孤独与时光虚度的苦闷。

与前面那些应景的颂诗相比,犹如鹤立鸡群,瞬间将整个诗会的文学档次提升了不止一个层级。

满座皆静,随即爆发出由衷的赞叹与喝彩声!

李默虽对骈四俪六的赋体更是一知半解,但他拥有现代人的审美和共情能力,更能直观地感受到文字中蕴含的力量。

他听着曹植的诗,仿佛能看到那不甘被困于权术牢笼的骄傲灵魂在呐喊,能感受到那份源自生命本真的磅礴想象力与炽热情感。

“卧槽……牛逼!”

内心的小人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是纯粹对才华的震撼。

“这哥们儿,是真有东西啊!跟那些拍马屁的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曹操听着,也是面露欣赏,手指轻轻在案几上叩击着节奏。

但听着听着,他威严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待曹植吟诵完毕,满堂喝彩声中,曹操缓缓开口:

“子建之才,敏捷过人,文采斐然,确非常人可及。”

先扬后抑。

曹操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深沉:

“然,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

需立意高远,沉稳持重,方能为江山社稷增色。

过于跳脱不羁,恐失之厚重。”

这话看似点评诗文,实则意味深长。

是在提醒曹植,作为他曹操的儿子,不能只沉溺于个人的才情与感伤,更需要有符合政治身份的稳重与格局。

曹植脸上的光彩黯淡了几分,躬身道:“儿臣谨记父亲教诲。”

而另一侧的曹丕,自始至终面无表情,仿佛局外人一般,只是在他父亲点评时,才微微垂首表示聆听。

但李默敏锐地注意到。

在曹植接受众人称赞,目光下意识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求与怅惘,飘向坐在曹丕身侧、一直垂眸静听的甄宓时。

曹丕那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一瞬。

甄宓感受到了那道目光,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并未抬头,反而将头垂得更低,避开了那复杂的视线交流。

这一闪即逝的细节,如同暗夜中的电光,被置身事外、冷静观察的李默和表面平静、内心恐怕已是惊涛骇浪的曹丕,同时捕捉到了。

李默心中明了:

孔冉的提醒,曹植的郁结,曹操的告诫,曹丕的隐忍,以及甄宓的回避……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了这复杂情感漩涡的中心。

这或许,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坚硬外壳上最细微的裂缝。

诗会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继续进行,但核心的波澜似乎已随着曹植那首惊才绝艳又引发深思的即兴赋而暂告段落。

趁着众人注意力再次被新的献诗者吸引,以及孔冉再次与人举杯畅饮、顾不上他的间隙。

李默注意到,曹植默默起身,并未与任何人交谈,独自一人,神情落寞地悄然离开了喧嚣的主厅,向着连接后方区域的一条回廊走去。

而他去的方向……李默心中一动,赫然就是他之前观察到有女子凭栏远眺,以及那两名侍女走出来的那个僻静露台的方向!

机会!

李默不再犹豫,对醉醺醺的孔冉低声道:“先生,小的去给您寻些醒酒汤来。”

孔冉胡乱挥挥手,他便如同一条滑溜的游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偏厅,向着曹植消失的方向,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