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牛山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缴获的兵甲钱粮正由鲁有脚带人清点押运回城。林惊鸿命人将昏迷的杜霸严密看管，自己则与苏凝霜、杨过立于山寨残破的辕门之外，眺望襄阳方向。晨光熹微，为三人染血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边。
“首战告捷，林大哥，你指挥若定，当真令人佩服。”苏凝霜侧首望着林惊鸿线条愈发硬朗的侧脸，轻声说道。她虽也参与了突袭，但更多是辅助与策应，亲眼目睹林惊鸿于乱军之中精准锁定目标、雷霆擒贼的手段，心中那份激赏与信赖更深。
林惊鸿微微摇头，目光依旧沉凝：“杜霸不过癣疥之疾，真正的硬仗，是黑风寨的刘彪，尤其是那‘赤发鬼’姜离。此二人盘踞多年，实力远非杜霸可比，且消息灵通，此刻恐怕已得知卧牛山变故，必有防备。”
杨过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腕，嘿嘿一笑：“怕他个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刘彪听说是个莽夫，正好让小爷我用蛤蟆功会会他！至于那赤发鬼…”他眼中闪过一丝好胜的光芒，“听名号就够邪性，打起来肯定痛快！”
林惊鸿看了他一眼，知他性子如此，也不多言，只是心中暗自盘算。剿灭杜霸虽顺利，但也暴露了己方行动迅捷、擅长突袭的特点。刘彪与姜离绝非蠢人，必会调整策略。强攻损失必大，需另寻他法。
“走吧，先回城复命，再从长计议。”林惊鸿当先向山下走去。他步履沉稳，气息内敛，经过一夜激战与运筹，非但不见疲态，周身那股渊渟岳峙的气度反而愈发明显。苏凝霜与杨过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信服，随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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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襄阳城，郭靖与黄蓉得知卧牛山大捷，自是欣喜。尤其是看到缴获的物资清单，更是精神一振，足以缓解城中部分燃眉之急。郭靖重重拍了拍林惊鸿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黄蓉则开始详细询问剿匪细节，尤其是刘彪与姜离可能做出的反应。
“刘彪此人，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但其黑风寨地势险要，寨墙坚固，强攻不易。”黄蓉指着地图上黑风寨的位置分析道，“至于姜离的恶鬼谷，更是神秘，谷内据说布满机关毒瘴，易守难攻。而且此二人虽互为犄角，但关系微妙，并非铁板一块。”
林惊鸿沉吟道：“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
“正是。”黄蓉赞许地点头，“刘彪贪婪，姜离孤傲。我们可以故布疑阵，放出风声，说杜霸临死前吐露了一批藏匿的财宝，位置恰在刘彪与姜离势力范围的交界处…或者，假意招安一方…”
众人正在商议，一名丐帮弟子匆匆而入，面色惊惶：“郭大爷，黄帮主，不好了！城外…城外蒙古大军有异动！他们…他们推出来几十架怪模怪样的投石机！比寻常的大上数倍不止！”
众人心头一凛，立刻登上城楼。
只见蒙古军阵前方，数十架庞然大物般的投石机已然列阵完毕。那投石机结构复杂，臂杆粗长，以兽筋和绞盘驱动，远非宋军现有的投石机可比。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些放置在投石机配重筐内的，并非寻常巨石，而是一些黑黝黝、仿佛由泥土和金属混合烧制而成的巨型弹丸，表面还隐约可见一些诡异的纹路。
“这就是他们秘密调集的重型投石机？”郭靖脸色凝重，“那些石弹…恐怕有古怪！”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蒙古阵中令旗挥动，伴随着绞盘转动的刺耳嘎吱声，数十架投石机同时发动！巨大的黑影呼啸着划破天空，带着令人心悸的厉啸，越过寻常弓箭的射程，如同陨石雨般砸向襄阳城内！
“规避！”城头将领嘶声呐喊。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那些黑色石弹在触地或撞击建筑的瞬间，竟猛地爆裂开来！并非石屑飞溅，而是迸发出大团大团粘稠的、散发着刺鼻硫磺与火油气味的黑色胶状物，遇火即燃，瞬间化作一片片移动的火海！更有一些石弹内藏铁蒺藜、毒烟，爆炸后四处激射，造成二次杀伤！
一时间，襄阳城内多处燃起大火，浓烟滚滚，民众哭喊奔逃，伤亡惨重！就连靠近内城的粮仓外围，也挨了一发，虽未直接命中主体，但蔓延的火势依旧带来了极大的威胁！
“混账！”郭靖目眦欲裂，怒吼道，“灭火！抢救伤员！弓箭手，给我压制那些投石机！”
然而，蒙古投石机射程极远，位于城墙守军弓箭射程之外，宋军弓箭手只能徒劳地望洋兴叹。城头装备的少量床弩奋力还击，但威力与射程皆不及对方，效果甚微。
“必须出城摧毁那些投石机！”郭靖须发皆张，便要下令组织敢死队出城突击。
“靖哥哥，不可！”黄蓉急忙拦住，“敌军阵势严密，更有霍都、达尔巴等高手护卫，此时出城，无异于羊入虎口！”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城池被毁，百姓遭殃？！”郭靖急怒攻心。
就在这时，林惊鸿忽然开口：“郭大侠，或许不必硬拼。那些投石机体型巨大，移动不便，装填发射亦需时间。我们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众人目光聚焦于他。
林惊鸿继续道：“他们能用投石机，我们为何不能？《武穆遗书》中记载了一种‘霹雳炮’的改造之法，射程与威力虽不及蒙古此种，但胜在轻便灵活，可快速部署于城头特定位置，集中火力，打击其投石机阵地！同时，可派遣小股精锐，趁夜潜出，焚烧其后勤辎重，拖延其进攻节奏！”
黄蓉眼睛一亮：“不错！岳王爷曾言，‘以正合，以奇胜’！我们一方面加固城防，制造‘霹雳炮’与之对射，另一方面派出奇兵扰敌后方！双管齐下，或可化解此次危机！”
郭靖闻言，强行冷静下来，略一思忖，便知此乃当前最佳策略。“好！蓉儿，你立刻组织工匠，依遗书之法改造‘霹雳炮’！鲁长老，你挑选机灵的丐帮弟子，准备火油硝石，伺机焚毁敌军粮草辎重！”
命令迅速下达，襄阳城这架战争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然而，蒙古人的攻势并未停歇。重型投石机持续不断地将毁灭性的石弹投入城中，虽然准头欠佳，但覆盖性的打击依旧给襄阳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与恐慌。城头守军顶着漫天飞舞的火弹与毒烟，奋力还击，修复工事，人人身心俱疲。
林惊鸿、苏凝霜、杨过也加入了救火与防御的行列。林惊鸿凭借精纯的寒冰真气，掌风过处，能暂时压制小范围的火势，甚至冻结那些粘稠的燃烧物，为救火争取时间。苏凝霜则指挥民众疏散，救治伤员，她心思缜密，安排得井井有条。杨过更是凭借悍勇与超卓的轻功，多次在危急关头救下被困的士兵与百姓。
连续两日的轰击与防御，让襄阳城如同炼狱。每个人都到了极限。
第三日黄昏，蒙古的投石机攻势似乎暂缓，或许是弹药需要补充，或许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城头守军得以片刻喘息，但气氛依旧压抑。
林惊鸿刚协助扑灭一处粮仓附近的余火，脸上沾满烟灰，衣衫多处焦破。他靠在一段残破的墙壁上，微微喘息，感受着体内消耗不小的内力。连日奔波、激战、运功，即便他功力大进，也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苏凝霜拿着一壶清水走来，递给他，看着他疲惫的神色，眼中满是心疼。“林大哥，喝点水吧。”
林惊鸿接过水壶，仰头灌了几口，清凉的液体滑入喉肠，稍解疲乏。他看向苏凝霜，她原本明丽的脸庞也蒙上了尘灰，发丝散乱，却更添几分坚韧之美。“你也歇歇，城内秩序多亏了你。”
苏凝霜轻轻摇头，在他身边坐下，望着城内四处升起的袅袅余烟，叹了口气：“只恨我武功低微，不能像林大哥你这样直接上阵杀敌，只能做些微末之事。”
“守护并非只有一种方式。”林惊鸿声音平和，“你安抚民众，救治伤患，稳定后方，其功不亚于阵前斩将。若无后方安定，前方将士如何安心御敌？”
他的话语让苏凝霜心中微暖，正欲说什么，忽然，两人几乎同时神色一凛，霍然转头望向城墙西北角方向！
那里，一股极其阴寒、歹毒、充满死亡气息的强大波动，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紧接着，便传来守军惊恐的呼喊与兵刃交击的巨响！
“有高手突袭城防！”林惊鸿瞬间起身，眼中寒光迸射，“是玄冥帮的人！而且…不止一个！”
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般向西北角掠去！苏凝霜毫不迟疑，立刻跟上，腕间银铃已然在手。
杨过正在附近帮忙搬运守城器械，见状也怒吼一声，如同大鸟般腾空而起，后发先至，竟比林惊鸿还快了一线赶到！
西北角城墙之上，已是一片混乱！三名身穿玄色劲装、面容阴鸷的老者，正如同虎入羊群般，肆意屠杀着守军士兵！这三人掌法诡异，双掌漆黑如墨，掌风过处，阴寒刺骨，中掌者无不面色发青，浑身颤抖，顷刻间便失去战斗力，甚至直接冻毙！正是西域玄冥帮的高手！其独门绝学“玄冥神掌”，阴毒无比！
普通士兵根本无法抵挡，顷刻间便倒下数十人，防线岌岌可危！几名宋军偏将怒吼着上前阻拦，却被那为首的老者随手几掌便拍得吐血倒飞，筋断骨折！
“玄冥老鬼！安敢猖狂！”杨过性情最烈，见己方士兵惨死，目眦欲裂，想也不想，蛤蟆功全力运转，如同一头发狂的巨蟾，带着一股蛮横霸道的劲力，直撞向那为首的老者！
那老者正是玄冥帮此番前来襄助蒙古的首领，人称“玄冥叟”。见杨过年纪轻轻，功力竟如此深厚刚猛，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化为阴冷。他不闪不避，双掌一错，玄冥神掌催至巅峰，掌心中仿佛有黑气旋涡流转，迎向杨过的蛤蟆功！
“轰！！”
至阳至刚的蛤蟆功与至阴至毒的玄冥神掌悍然相撞！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气劲四溢，将周围士兵都掀飞出去！
杨过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阴寒毒气，如同无数冰针，顺着对方掌力疯狂钻入自己经脉，所过之处，血液几乎冻结，内力运转瞬间滞涩！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黑血，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数丈之外，脸色瞬间变得青黑，浑身瑟瑟发抖，竟一时难以爬起！
玄冥神掌，恐怖如斯！
“过儿！”随后赶到的林惊鸿与苏凝霜见状，皆是脸色大变！
“嘿嘿，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玄冥叟阴恻恻一笑，目光转向林惊鸿，“你便是那个屡次坏我好事的寒山派小子？正好，今日便将你们一并收拾了！”
他看出林惊鸿是劲敌，不再留手，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烟，双掌带着刺骨的腥风与鬼哭般的异响，直取林惊鸿！另外两名玄冥帮高手，也狞笑着分别扑向苏凝霜和倒在地上的杨过！
危机瞬间降临！
林惊鸿眼神冰冷到了极致，杨过重伤，苏凝霜面临险境，城防岌岌可危！他体内寒冰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脑海中那“心如止水”的意境再次浮现，但这一次，不再是绝对的“静”，而是静极而动，于至寒中孕育出的——凛冬之怒！
他不退反进，迎着玄冥叟那歹毒无比的双掌，右掌缓缓推出。这一掌，看似缓慢，却仿佛牵引了周遭所有的寒气，掌心之中，一点极致的冰蓝光芒骤然亮起，周围的空气都发出了被冻结的咔咔声响！
寒山派秘传绝学——冰魄凝华掌！
此掌并非依靠阴毒取胜，而是将寒冰真气压缩、凝练到极致，追求的是绝对的低温与破坏！是寒山派武学中，最为刚猛、也最为凶险的一招！
“嗯？！”玄冥叟感受到林惊鸿掌心中那令他灵魂都感到战栗的极致寒意，脸色首次大变！他感觉自己拍出的玄冥掌力，在靠近对方手掌时，竟如同冰雪遇骄阳，迅速消融、冻结！那并非属性的克制，而是层次上的碾压！
“不可能！”他惊骇欲绝，想要变招已是不及！
双掌终于碰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仿佛琉璃破碎般的清脆“咔嚓”声！
玄冥叟那漆黑的双掌，在与林惊鸿冰蓝手掌接触的刹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晶莹剔透的冰层！冰层迅速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经脉、骨骼、血肉尽数被冻结、坏死！
“啊——！”玄冥叟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猛地撤回双掌，只见他两只手掌连同小臂，已然变成了两根僵硬的冰棍，表面布满了裂痕，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他气息瞬间萎靡，看向林惊鸿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怨毒，再也不敢停留，怪叫一声，转身便向城下逃去！
另外两名玄冥帮高手见首领一个照面便遭此重创，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纠缠，虚晃一招，紧随其后仓皇逃窜。
城头危机，因林惊鸿这石破天惊的一掌，瞬间解除！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尤其是那些幸存的守军士兵，看着林惊鸿那傲然而立、周身寒气未散的身影，如同看着神只！
林惊鸿缓缓收掌，脸色也是一阵苍白。这“冰魄凝华掌”威力虽大，但对内力与心神的消耗亦是恐怖，若非他近日功力大进，又领悟了更深层的寒意，绝难施展。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立刻赶到杨过身边。
杨过此刻情况极其糟糕，脸色青黑，牙关紧咬，浑身冰冷刺骨，那玄冥神掌的寒毒正在他体内疯狂肆虐，侵蚀着他的经脉与脏腑！
“杨兄弟！”林惊鸿急忙运起寒冰真气，输入杨过体内，试图帮他压制寒毒。然而，那玄冥寒毒极其诡异歹毒，竟隐隐排斥他的寒冰真气，甚至反过来试图侵蚀他的内力！
“没用的…”杨过艰难地睁开眼，声音微弱，“这鬼掌力…邪门得很…林大哥…别浪费内力了…”
“别说话！”林惊鸿眼神决然，不顾消耗，将更加精纯平和的寒冰真气源源不断输入，强行将那肆虐的寒毒暂时逼退、压缩在杨过丹田附近，但也仅能延缓其蔓延速度，无法根除。
苏凝霜也赶了过来，看到杨过的模样，眼圈瞬间红了，急忙取出各种解毒丹药喂他服下，但效果甚微。
“玄冥神掌…唯有至阳至刚的内力，或是特定的解药方可化解…”苏凝霜声音带着哭腔，“郭伯伯的降龙十八掌或可一试，但郭伯伯此刻正在指挥全局，分身乏术…而且，降龙十八掌刚猛无俦，过儿此刻经脉受损，恐怕承受不住…”
林惊鸿心沉到了谷底。难道眼睁睁看着杨过…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玉女心经》！古墓派武功讲究清心寡欲，阴阳互济，其内力中正平和，虽非至阳，但或许能中和他体内狂暴的玄冥寒毒？而且，心经中似乎记载了一些疗伤驱邪的法门…
他立刻对苏凝霜道：“苏姑娘，你在此照看杨兄弟，我去去就回！”说罢，不等苏凝霜回答，身形一晃，已向郭府方向疾掠而去。他需要立刻查阅那卷《玉女心经》帛书！
苏凝霜看着林惊鸿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杨过，心如刀绞，只能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不断渡入自己温和的内力，试图为他保留一线生机。
城头的风，带着硝烟与血腥，呜咽着吹过。夕阳的余晖将这片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的城墙，映照得一片凄艳。
璞玉虽坚，亦需温澜滋养。而少年侠者之路，注定布满荆棘与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