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明意离开,天璇走到书案边坐下,拍了拍身旁的座位:“行了,我不和你生气了,过来坐。”
纪伯宰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在她对面落座。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天璇单手支着下巴,“能让你失控成这样?”
“没什么......”纪伯宰垂下眼帘,“只是突然得知故人死讯,一时心绪不稳......”
“你想让我帮你对付谁?”天璇突然问道。
纪伯宰一愣,他精心准备的腹稿才开了个头,她怎么就猜到了他的意图?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迅速收敛起脆弱的表情。
天璇轻哼一声:“因为眼泪和脆弱,只在关心你的人面前才有用。若是你的敌人看见你这副样子,只怕要欢欣鼓舞了。”
这句话还是东君自己对着女儿说的呢,转头就用在她身上了。
“天璇是承认在关心我吗?”
“毕竟,你也是我天璇的夫君,你被人欺负,我也会很没有面子。”
“只是为了面子?”纪伯宰不死心地追问。
“不然呢?”天璇嘴硬,心里却已经把那个胆敢欺负她夫君的人骂了千百遍。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敢把她夫君给欺负成这样,原本桀骜的人都学会做小伏低了。
一时之间,书房内呼吸可闻。
纪伯宰在心里衡量,他和天璇是夫妻,有道是一荣俱荣,他到底要不要透露一点给天璇知道。
天璇则是看着纪伯宰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中也是百转千回,能让他如此为难的人也没有几个,她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公主,能利用她就必然会牵扯到王姐。
和王姐作对的人有很多,但能让纪伯宰和王姐同时犯难得也只有那一位,但是,纪伯宰又和含风君有什么深仇大恨,弄成这样,感觉是不死不休啊?
她下意识地望向窗外,明意做点东西,老半天都不见人影。这书房里既没有茶水点心,夜风又透过窗缝钻进来,冻得人直打哆嗦。
反正天璇是坐不住了。
“走吧,我们回去详谈。”她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回、回哪?”纪伯宰像是刚从沉思中惊醒,略显茫然地抬头。
“房间!”天璇没好气,简直就是明知故问。这书房冷嗖嗖的,啥都没有,她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能一直坐这吗?她病还没好利索呢!
她站起身来,朝纪伯宰伸出手,“走不走?”
“走。”纪伯宰一把握住她递来的手,顺着天璇拉扯的力道起身。
他被天璇牵着往外走,但这沿路走来,发现植被都被摧残的厉害。他这才惊觉,刚刚他爆发的仙元之力给府邸造成了多大的伤害,难怪天璇能气的坐不住,来书房找他的麻烦。
没想到天璇这么好哄,他不过是露出几分脆弱的模样,就能引得她主动为他出头。
他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为什么天璇能如此的了解他?身侧之人,为何如此看重他却又不看重,为何这个公主总是在做自相矛盾的事情?
纪伯宰有太多的为什么,但此时都暂且放到一边,他要想想,如何才能应付过去,利用天璇的关系网,将含风君给拉下马。
天璇的手指很冷,纪伯宰注意到,现在已经是月上中天,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睡的沉了,现在居然还在外面行走。
一直到进了房间,天璇才松了一口气,纪伯宰摸了摸茶壶,里面的茶已经冷了,他抬手凝起一丝温和的仙灵之力,将茶水热了热,端到天璇的面前,“晚上别喝茶,免得走了觉,你就抱着茶杯暖手吧!”
天璇倒是很听话,乖乖的抱着茶杯不松手。她就坐在纪伯宰身边,“这一路的冷风足够你的脑子清楚了,你想对付谁?”
纪伯宰刚刚哭过,眼下确实有点口渴,连灌三杯后说道:“我说了,你就一定会帮?”
“我只在乎我王姐和父君。”
“说的也是,含风君说起来,还是你王姐的政敌,而你也确实不会倒向他那边。”
“那你就错了。”
纪伯宰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错了?”
“你不仅是错了,还根本就没有了解极星渊目前的政治结构。”天璇开始用纪伯宰听得懂的描述方式解释:“六境就像是六驾并排齐驱的六辆马车,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六辆马车有前有后。”
“跑在最前面的,总能吃到最好的,落后的就会越来越后,直至这辆马车再也跑不动,散架为止。”
“为了这辆马车可以一直平稳的前进,车夫挥舞马鞭,带着马车前进,可是,这辆马车已经落在了最后面,追赶甚至反超是很难的,尤其是现在的马车已经有了摇摇欲坠的趋势。”
“车夫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于是,这个车夫的弟弟,暂时接过了马鞭,继续带领着马车前行,马车的轮子坏了可以修,车板坏了可以换,但是马鞭不行。”
“车夫的女儿还不会赶车,她想要接手马鞭就不能抢。”
“一旦抢夺,这辆疾驰的马车便会摇摆不定,已经摇摇欲坠的车厢便会雪上加霜。更有可能随时会坠入万丈深渊。而坐在马车内的我,或者说很多人,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懂了吗,纪伯宰。想要成为车夫,就必须先学会赶车,可我王姐,才刚刚坐上车头,才刚刚看见了外面的风雨,接手马鞭,她还没有资格。车夫和挥舞马鞭的弟弟,都不会将马鞭交给她。”
“甚至,这个弟弟受到威胁,不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有无数的人为他赴汤蹈火,仅仅是为了不让这辆马车分崩离析。”
纪伯宰突然明白了什么,瞳孔微缩:“所以你并非完全站在你王姐那边?即使含风君是她的政敌?”
天璇抬眼看他,竟显出几分凌厉:“现在的问题不是站队,而是根本就没有人可以接手马鞭。如果马车坠毁,死的不仅是车夫和持鞭人,还有车上所有人。包括我王姐,包括我父君,也包括...”她顿了顿,“你。”
“你不会以为其余的五境都是好人吧?极星渊出现重大权利交接事故,第一个要上来咬一口的,必然是五境之一,甚是群起而攻之都有可能。”
“权利分散,内斗不休,这是大忌。”
“纪伯宰,不管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都不是和含风君硬碰硬的好时机。”
“我明白了。”他低声道,即便是他有充足的证据,即便他握有含风君的罪证,只要对方没对极星渊造成致命伤害,他就根本无法将其拉下马。
纪伯宰心头陡然一凛,暗自惊道: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