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在五年前，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景象。
卓翼宸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不远处的河道上。几艘满载货物的商船正缓缓驶离码头，船工的号子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力量。那是通往天都的航线，也是连接人与妖两个世界的血脉。
“想什么？”吴辞察觉到了他的出神。
“在想五年前。”卓翼宸收回目光，看着她，“那时候，我们谁也没想到，这一天真的会来。”
那时候，他们还在为了一株祝余、一条条例而与满朝文武据理力争；那时候，他们还要时刻提防着暗处的冷箭和人心的偏见。
而现在，这一切都成了触手可及的日常。
“路是人走出来的。”吴辞淡淡地说道，“只要一直走，总会到的。”
正说着，一家新开的茶楼传来一阵笑声。
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和一个虎背熊腰的熊妖围坐在一张桌子旁，高谈阔论，唾沫横飞。熊妖手里捧着个大海碗，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拍着桌子大笑两声。
“赵远舟若是看到这副景象，怕是又要吹嘘他的功劳了。”卓翼宸轻笑一声。
“他确实有功。”吴辞客观地评价道。
这几年，赵远舟和文潇在大荒那边费了不少心思。教化妖族，制定规则，筛选进入特区的名额……每一项都是繁琐又耗神的工作。能有今日这般局面，他们功不可没。
“哎哟！”
一个梳着总角的人类小孩，手里举着个风车跑得太急，一头撞在了一个正蹲在地上看蚂蚁的小妖身上。两人滚作一团，风车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卓翼宸下意识地往前迈了半步，手按在剑柄上，却又在下一瞬松开。
那个人类小孩揉着膝盖爬起来，没哭也没闹，先是伸手去拉那个被他撞倒的小妖。那小妖长得像只小狸猫，脸上还有几道花纹，被拉起来后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也没生气。
“对不起啊，我没看路。”人类小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事，我皮厚，不疼。”小妖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
人类小孩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串用油纸包着的糖葫芦，那是他刚才都没舍得吃的。他小心翼翼地剥开油纸，递到小妖面前：“请你吃，很甜的。”
小妖眼睛亮了，也不客气，接过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说：“好吃！”
两人相视一笑，又手拉手跑去捡那个风车了。
卓翼宸看着那两个跑远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吴辞把手里剩下那个梅花糕递到他嘴边：“尝尝？”
卓翼宸低头咬了一口，红豆沙的甜腻在舌尖化开，一直甜到了心里。
“确实不错。”
阳光穿透薄雾，彻底洒满了整条长街。金色的光尘在空气中飞舞，落在两人的肩头，像是一层温柔的纱。
吴辞看着他，清冷的眼眸里映着这满街的烟火气，也映着他。她忽然笑了，不是那种礼节性的、浅尝辄止的笑，而是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连眼底都盛满了细碎的光。
卓翼宸看着那个笑容，只觉得这满街的繁华都成了背景。
他伸出手，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她的手心是暖的，指腹上那层薄茧蹭着他的掌心，有些痒，却让他觉得无比踏实。
“走吧。”卓翼宸握紧了她的手，“还要去巡视河堤，晚了该赶不上回去吃午饭了。”
吴辞没有挣脱，反而回握住他的手，指节扣紧。
“嗯。”她应了一声，“今晚我想吃鱼。”
“好，回去我就做。”
两人并肩向着长街尽头走去，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