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预想中更沉郁。秋日的风卷着枯叶掠过山道，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极了暗处潜藏的私语。定逸师太带着十余名恒山弟子在前开路，仪琳寸步不离地跟在叶天身侧，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又慌忙低下头，耳根泛红。
叶天走在队伍中段，混沌感知始终扩散着。自离开恒山主庙起，他就察觉到有几股气息若即若离地缀在后面，不多不少，正好五人，步伐轻捷，呼吸绵长，显然是内功不弱的好手。
“叶大哥，你在看什么？”仪琳见他频频回望，小声问道。
“没什么。”叶天收回目光，对她笑了笑，“只是觉得这山路有些陡，你当心脚下。”他没有点破——对方显然只是跟踪，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贸然说破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行至一处狭窄的山坳，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定逸师太停下脚步，眉头微蹙：“去看看。”
两名恒山弟子快步上前，片刻后折返，神色凝重：“师父，前面路上躺着几个人，像是……像是泰山派的弟子！”
众人心中一紧，快步赶上前。只见山坳入口处，三名身着灰色道袍的汉子倒在地上，胸口插着短箭，早已没了气息，正是泰山派的服饰。箭簇漆黑，尾羽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嵩”字。
“是嵩山派的人！”一名恒山弟子怒声道，“他们竟敢在半路截杀泰山派的人！”
定逸师太脸色铁青：“左冷禅好大的胆子！还未到小聚之日，就敢对同道下此毒手！”
叶天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尸体上的伤口：“箭上喂了毒，出手极快，死者甚至没来得及呼救。”他指尖捻起一点箭簇上的黑色粉末，放在鼻尖轻嗅，“是‘牵机引’，发作极快，中者筋脉尽断。”
仪琳听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往叶天身边靠了靠。
“看来他们是想借此立威，震慑其他门派。”定逸师太沉声道，“我们加快脚步，务必在日落前赶到嵩山派指定的聚点‘望岳楼’，把此事告知其他掌门。”
队伍继续前行，气氛却愈发凝重。那几股跟踪的气息仍在，只是距离拉得更远了些。叶天心中清楚，这些人十有八九是嵩山派的眼线，一旦他们将泰山派弟子遇害的消息传回，恐怕还会有新的动作。
傍晚时分，望岳楼终于出现在前方的山谷中。这是一座三层高的酒楼，门前插着五岳剑派的旗帜，已有不少江湖人士聚集在那里，三三两两地交谈着，神色各异。
刚到楼下，就见令狐冲快步迎了上来，看到叶天和恒山派众人，眼睛一亮：“叶大哥！定逸师太！你们可来了！”他看到仪琳安然无恙，明显松了口气，随即压低声音，“我师父和师娘已经到了，只是……嵩山派的人来得格外早，看那样子，来者不善。”
正说着，酒楼二楼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定逸师太好大的架子，让我们等了这么久！”
众人抬头，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红脸汉子倚在栏杆上，正是嵩山派十三太保之一的陆柏。他身边还站着几个嵩山弟子，个个面露倨傲。
定逸师太冷哼一声：“陆柏，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路上遇到泰山派弟子遇害，耽搁了些时辰，难道你没收到消息？”
陆柏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笑道：“哦？竟有此事？倒是我等孤陋寡闻了。师太快请上楼，左盟主正等着呢。”他目光扫过叶天，带着审视，“这位是？”
“在下叶天，与华山派、恒山派有些交情，特来观礼。”叶天淡然回应。
陆柏“哦”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他：“看叶小兄弟面生的很，不知师从何处？”
“无门无派，只是个散人。”
“散人？”陆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望岳楼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叶小兄弟若没点真本事，怕是……”
“陆长老这话就不对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岳不群和宁中则走了下来，“叶贤侄是我华山派的客人，难道还进不得这望岳楼？”
陆柏见岳不群开口，虽不情愿，也只能悻悻道：“岳掌门开口，自然能进。”
一行人上了二楼，只见大厅里早已坐了不少人。左冷禅端坐主位，身材高大，气势逼人；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坐在角落，低头拨弄着琴弦，仿佛事不关己；泰山派的几位道长脸色凝重，显然已得知弟子遇害的消息。
任盈盈竟也在，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清茶，看到叶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端起茶杯，遥遥示意了一下。
岳灵珊看到叶天，立刻跑了过来，拉着他的袖子道：“叶大哥，你可算来了！刚才陆柏那家伙一直在说你的坏话，我爹都快忍不住了！”
宁中则走过来，瞪了女儿一眼，随即对叶天温和道：“路上辛苦了，先坐下歇歇吧。”
叶天刚坐下，就见左冷禅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既然人都到得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开门见山。此次召集各位，是想商议五岳并派之事——如今魔教横行，江湖动荡，唯有五岳合一，方能凝聚力量，共抗魔教！”
话音刚落，泰山派的一位道长立刻站起身：“左盟主此言差矣！五岳剑派各有传承，岂能随意合并？更何况……”他话未说完，就被陆柏打断：“石道长是想说泰山派弟子遇害之事？依我看，定是魔教妖人所为，故意挑拨我五岳剑派的关系！”
“你胡说！”定逸师太怒声道，“箭上明明有嵩山派的标记！”
“哦？师太有证据吗？”左冷禅淡淡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若无证据，便是诬陷！”
大厅内顿时吵了起来，各派各执一词，剑拔弩张。叶天冷眼旁观，看着左冷禅一步步引导着话题，将水搅浑，心中暗道：这老狐狸，果然好手段。
就在这时，任盈盈忽然放下茶杯，轻声道：“我倒是知道些消息。”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看向她。左冷禅眉头微皱：“任姑娘一个魔教妖女，在此多什么嘴？”
“左盟主别急着动怒。”任盈盈笑了笑，“我虽在魔教，却也知道些江湖规矩。昨日夜里，我在山下看到几个嵩山弟子，鬼鬼祟祟地埋着些东西，好奇之下让人去看了看，竟挖出了十几支刻着‘嵩’字的毒箭，与泰山派弟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陆柏脸色大变：“你胡说！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左盟主派人去搜搜嵩山弟子的住处便知。”任盈盈语气平静，“我听说，那些弟子就住在望岳楼后院的厢房里呢。”
左冷禅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想到任盈盈竟会横插一脚，还掌握了如此关键的证据。
岳不群适时开口：“左盟主，既然任姑娘这么说，不如就搜一搜，也好还嵩山派一个清白。”
其他各派掌门纷纷附和。左冷禅骑虎难下，只能咬牙道：“搜！”
几名各派弟子一同前往后院搜查，片刻后便拿着十几支毒箭回来，交给众人查看。箭上的“嵩”字与泰山派弟子身上的一般无二。
泰山派的道长们顿时怒不可遏，拔剑便要与嵩山派理论。左冷禅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住手！此事定是魔教妖人栽赃陷害！陆柏，把那些看管箭支的弟子带上来问个清楚！”
然而，派去传唤的弟子很快回报：“盟主，那些弟子……都不见了！”
人去楼空，显然是畏罪潜逃了。这一下，即便左冷禅巧舌如簧，也难以自圆其说。
大厅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叶天看着这一切，心中清楚，这只是开始。左冷禅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恐怕会有更激烈的手段。而他手中的混沌珠碎片，在刚才任盈盈拿出证据时，忽然微微发热——难道这碎片，与任盈盈口中的“证据”，甚至与更深的阴谋，还有着某种联系？
夜色渐深，望岳楼外风声呼啸，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