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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底的堪培拉,正值晚秋,空气清冽,天空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蔚蓝。

来自北方的电报,如同寒鸦,带来了战争的最新消息。

奉天会战,这场人类历史上规模空前的陆地对决,刚刚在三月初以一种惨烈的方式落下帷幕。联邦安全局的评估报告被简洁地呈递到亚瑟的办公桌上:沙俄陆军主力遭受了毁灭性打击,伤亡与被俘人数超过九万,在满洲的陆上力量基本被肃清。

这意味着,日俄战争的陆地部分,已经结束了。

“俄国人只剩下一支舰队了。”

亚瑟将自己的思绪从迫在眉睫的海战中抽离,转向了另一份更具根本性的文件。这份报告来自联邦重型机械实验室,由劳伦斯·哈格雷夫与库尔特·施泰纳联名签署。

报告的内容充满了技术性的争吵、图纸的修改痕迹和近乎人身攻击的附注。

“殿下,您必须亲自来一趟。”电话里,实验室主管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他们快要把测试车间给拆了。”

当亚瑟抵达实验室时,迎接他的是一片狼藉。

海鹰三号的原型机,正停在机库中央。它的左侧机翼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一根关键的铝合金翼梁,在静力测试中发生了屈曲变形。

而在另一边的测试台上,一台V8航空柴油机,正像一头被解剖的野兽一样躺在那里,一个气缸的缸体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痕。

“看看这个!”哈格雷夫,这位空气动力学的信徒,愤怒地用手指戳着那根弯曲的铝梁,“殿下,我告诉过施泰纳先生!飞机产生的震动频率,超出了这架飞机被设计来承受的极限!我在三千米高空需要的是稳定和航程,不是一场该死的空中地震!”

“胡说!”施泰纳,这位内燃机的狂热者,他的脸上写满了鄙夷,“是你的合金不行!它太软了!就像一块昂贵的奶酪!我的V8发动机提供了你梦寐以求的动力,是你的轻量化机身,承受不住这份荣耀!你需要的是强化结构,而不是削弱我的心脏!”

为了海鹰三号远程侦察机的设计,两人又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哈格雷夫,这位空气动力学的信徒,坚持要用更轻的铝合金(一种实验室阶段的昂贵材料)来减轻机身重量,以提升升力;而施泰纳,这位内燃机的狂热者,则固执地要求强化机身结构,以便搭载他最新改良的、马力更强但震动也更剧烈的V8航空柴油机。

“你们都错了。”

亚瑟的声音让两个天才的争吵戛然而止。

他走到那台开裂的气缸前,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裂痕。

“这不是你的错,施泰纳。你造出了你所能造出的最强动力。”

他又走到那根弯曲的翼梁旁。

“这也不是你的错,劳伦斯。你设计了你所能设计的最优气动外形。”

“错的是,我们都不知道,这块金属,在原子层面上,为什么会开裂。我们也不知道,这种合金,在分子结构上,为什么会疲劳。”

回到联邦宫的书房,他将报告递给随行的总理迪金,亚瑟的目光变得深远:“看看这个。我们的天才们,他们都是应用科学的巨匠,但他们缺乏一个东西——理论。我们在享用科技的果实,却从未去栽种那棵结出果实的树。我们有工程师,却没有物理学家。我们有冶金厂,却没有化学家。我们不能永远做一个技术二道贩子。”

“劳伦斯和施泰纳的争吵,只是一个缩影。”

迪金立刻领会了亚瑟的意图:“殿下,您是说……皇家理工大学?我们可以立刻给他们追加拨款,让他们开设理论系。”

“不,大学的职责是培养工匠。”亚瑟摇了摇头,“我需要一个地方,来供养思想家。一个独立于大学体系之外、只对真理负责、不对联邦财政负责的机构。它将是这个国家的大脑。我将其命名为——澳大拉西亚皇家科学院(the Royal Australasian Academy of Sciences)。”

在全世界都痴迷于钢铁和战舰的时代,这位王子却要花费巨资,去供养一群只知道在黑板上写写画画的空想家。

“这个科学院,”亚瑟继续阐述他的蓝图,“将下设物理、数学、化学与生物医学四个核心研究所。它的成员将由联邦直接授予终身荣誉,享受最高津贴。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在各自的领域,自由地探索边界,并为皇家理工大学和其他学府,培养下一代的顶尖学者。”

“我们需要一位院长。”迪金问,“一位足以镇住全场、声望卓着的学者。剑桥的瑞利勋爵?还是巴黎的亨利·庞加莱?或者是柏林的普朗克?”

“他们太老了,也太正确了。”亚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表情,“请他们来,他们会把我们当成一个富有的殖民地分校,我要的,是新世界的开端。”

他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份由cSb伦敦站呈送的绝密档案。这份档案的优先级,甚至高于日俄战争的战报。

“我要的人,不在伦敦,不在柏林。”亚瑟说,“他在瑞士,伯尔尼。”

他将档案打开,露出了第一页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头发蓬乱,眼神锐利,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微笑。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亚瑟念出了这个这时还极其陌生的名字。

迪金皱起了眉头,他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二十六岁,德国犹太裔。”亚瑟看着cSb的背景调查报告,“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毕业生。因为其激进的学术观点和傲慢的性格,被他的导师韦伯教授厌恶。又因为犹太人身份,被欧洲主流学术圈排斥,目前在伯尔尼的瑞士专利局,担任一名三级技术审查员。”

“一个专利局的小职员?”迪金简直不敢相信,“殿下,您要让一个小职员,来领导我们国家的最高科学院?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这会让整个欧洲学术界嘲笑我们!”

“一个刚刚向德国《物理学年鉴》投出了一篇关于光量子假说论文的小职员。”亚瑟纠正道。他没有告诉迪金,cSb的技术顾问在评估这篇论文时,给出的结论是“要么是疯子,要么是跨越时代的先知”。

“cSb的报告是这么写的,”亚瑟念道,“‘目标人物极其自信,甚至到了狂妄的地步。他宣称德国物理学界,包括普朗克在内,对能量的理解是错误的。他正在撰写一份关于‘运动物体电动力学’的论文,据说,这份论文将证明,牛顿爵士的时间和空间,都是……可变的。’”

“这就是我要他来的原因。”亚瑟合上档案,“瑞利勋爵和庞加莱,是在修补牛顿这座大厦。而这个爱因斯坦,他想把大厦的根基给拆了。我不在乎他是不是小职员,我只在乎他是不是那个对的人”

“我不管他现在是谁,我只知道,他就是我们要找的能为我们带来下一个世界理论的人。”亚瑟的语气不容置疑。

“可谁去邀请他呢?道尔的特工恐怕……”

“不,特工去请,那是绑架。我要的是他心甘情愿地来。”亚瑟看向了另一份日程表,“埃奇沃思·戴维教授,下周是不是要代表联邦地质调查局,去日内瓦参加国际地质学大会?”

埃奇沃思·戴维爵士,这位德高望重的地质学家、南极探险家,因为发现了巴布亚的石油和奎那那的巨型铁矿以及伴生的铀矿,在澳大拉西亚联邦的声望如日中天。他是一位纯粹的学者,也是一位真正的爱国者。

“我需要您亲自去一趟瑞士,迪金。”亚瑟下达了命令,“你和戴维教授一起去。戴维教授,将作为皇家科学院的筹备委员会主席和荣誉院长,他去邀请爱因斯坦,是学界泰斗对后起之秀的赏识,名正言顺。”

“你们要带去的,不是一份雇佣合同,而是一份邀请。”

“告诉爱因斯坦先生,”亚瑟的眼中闪烁着光芒,“澳大拉西亚联邦,将为他提供皇家科学院的终身教席,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理论物理研究所,不受任何限制的科研经费,以及……远离欧洲日益浓烈的火药味和反犹主义的自由空气。”

“告诉他,我们不问他的出身,不问他的信仰,我们只关心一个问题:宇宙是如何运转的。”

就在这时,cSb局长道尔匆匆走了进来。

“殿下,欧洲局势突变。”

道尔将一份标有紧急的电报递给亚瑟。

“cSb柏林站和巴黎站同时确认,德皇威廉二世的皇家游轮汉堡号已于昨日偏离了原定的地中海访问航线,正驶向摩洛哥。他们正在紧急筹备一场最高规格的国家访问,时间可能就在未来两天。”

第一次摩洛哥危机!

“我们的分析是,”道尔继续汇报道,“德皇准备在丹吉尔登陆,我们有理由相信,德国正在秘密接触摩洛哥苏丹代表,试图公然挑战法国在北非的势力范围。”

迪金总理的脸色一变:“殿下,这是在玩火!法国和英国签订了《英法协约》(Entente cordiale),英国不会坐视德国在法国的后院动手。这……这可能会引起一场欧洲大战!”

亚瑟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无人能懂的微笑。

“大战?不,还早。”他平静地说,“威廉二世只是在试探。他想看看,英法的联盟到底有多牢固。”

”总理先生,您去瑞士的行程不变,当您和爱因斯坦先生会面时,德国的战舰,或许就停在丹吉尔的港口。您要让他亲耳听到欧洲战鼓的轰鸣声。然后您再告诉他,在南太平洋,我们有阳光、沙滩,和一个安静的、可以让他思考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