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03:00:00。
林深的右手还按在生物识别区，掌心与金属接触面传来细微震颤。系统确认信号已锁定，但他的左眼紫光未散，瞳孔边缘泛着冷色纹路。他没动，肩背绷紧，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孢子浓度上升。”叶知秋的声音从控制台后传出，她盯着数据流，指尖划过屏幕，“东区通风口——有异常波动。”
王浩猛地抬头，嘴里那块巧克力还没咽下。他一把推开手边的工具包，扑到监控面板前。画面切换，红外图像中，淡紫色微粒正顺着废弃管道缓慢扩散，像雾，却不随风流动，反而逆向爬行。
“不是自然传播。”他说，“是定向渗透。”
话音未落，警报响起。红灯轮转，声波频率压得人耳膜发闷。系统提示：生物污染指数突破安全阈值，核心区三号过滤器失效。
林深低吼：“切断东区供气阀！现在！”
王浩的手指砸向操作键，但界面弹出红色警告——阀门卡死，远程无法操控。
“机械锈蚀？”他骂了一句。
“不是锈。”叶知秋调出热成像，“是内部生长物堵塞了通道。结构特征……和星舰残骸里的真菌一致。”
林深转身就走。结晶右臂拖在地上，金属指节刮擦地面发出刺响。他一步跨出塔心，走廊铁皮应声扭曲，自动让出通路。空气里已有细尘飘浮，触到皮肤时微微发麻。
王浩抓起脉冲焊枪跟上，叶知秋拎着便携检测仪紧随其后。三人穿过半塌的通道，墙体上的金属不断剥离，汇入林深身后一道流动的赤红细流。他不需要看路，体内异能与金属共鸣，每一块钢板的位置都在感知中清晰如刻。
医疗区入口被合金门封死，表面覆盖一层紫黑色苔状物。王浩凑近看了一眼，立刻后退：“这玩意儿在呼吸。”
他举起焊枪，高能电弧切入门缝。火花四溅中，门体崩开一条窄道。一股温热潮湿的气流涌出，带着腐腥与金属氧化的气味。
林深率先踏入。
灯光残存，照出室内景象。病床翻倒，仪器碎裂，墙壁上爬满丝状菌丝，正缓缓搏动。中央区域，刘大强的尸体悬空半米，四肢僵直，胸腔完全裂开，内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不断收缩的紫黑菌体，形似心脏，表面布满孔洞，每一次扩张都喷出大量微粒。
“他在释放孢子。”叶知秋低声说，“持续性生物源。”
王浩盯着那团东西，脸色发青：“我们把他烧了的时候，根本没烧透。”
“不是没烧透。”叶知秋摇头，“是它利用尸体完成了寄生转化。这已经不是人，是繁殖节点。”
林深一步步走近。随着他的靠近，空中漂浮的孢子突然活跃，朝他右臂聚集。结晶表面开始出现细微蠕动，仿佛有生命在内部挣扎。
他停下脚步。
“不能再靠近了。”叶知秋伸手拉他，“你的身体正在成为媒介。”
林深没动，左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走廊尽头的铁皮墙瞬间撕裂，化作数十片薄刃悬浮空中。他掌心一压，刀片齐射，直插菌体。
菌体剧烈震颤，孔洞闭合，部分孢子被强行截留在内。但不过三秒，新的孔洞重新打开，喷发更猛。
“无效。”王浩咬牙，“温度不够，杀不死核心。”
“那就烧穿地基。”陈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站在门口，脉冲步枪扛在肩上，脸上沾着灰烬，右手缠着焦布条。他没看其他人，目光直接落在那团跳动的菌体上。
“地下燃料库还有八百升高燃剂。”他说，“引爆，能把这片区域汽化。”
“冲击波会震塌塔基。”叶知秋立即反驳，“反重力引擎一旦偏移，整个系统瘫痪。”
“不炸，孢子扩散到临界点，谁都活不了。”陈峰声音沉稳，“我算过路线，引燃后撤离窗口九十二秒。够用。”
林深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一起。”
陈峰看向他。林深已转身面向塔区方向，左眼紫光闪烁，结晶纹路自右臂蔓延至脖颈，皮肤龟裂处渗出淡紫色液体。
“你撑不住第二次爆发。”陈峰说。
“我不需要爆发。”林深说，“我只需要守住。”
王浩突然拍桌：“我来改遥控引信，你们别抢着送死。”他迅速拆开引爆装置外壳，手指翻飞，“十分钟后完成，谁也别提前动手。”
没人说话。
王浩头也不抬：“深子，你去塔顶，别让孢子碰着引擎。老陈，你等我信号再进燃料区。叶博士，盯住数据，一旦孢子浓度飙升，立刻启动备用冷却。”
命令下达，没人质疑。
林深返回塔顶时，风势已变。紫雾如雨，从四面八方压来。塔身外壁开始出现斑驳腐蚀点，电子元件接连失灵。他单膝跪地，双手按入基座裂缝。异能逆转，不再输出，而是强行将失控能量导入自身。
剧痛贯穿脊椎。
皮肤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流动的金属肌理。结晶组织从背部突起，延展、交错，最终形成一对宽达三米的扭曲翅状结构，将整个塔心笼罩其中。紫雾撞击翅面，瞬间碳化，灰烬如雪滑落。
塔内，叶知秋紧盯倒计时。
2:15:43
系统波动加剧，冷却泵两次停转。她手动重启，手指因过度操作微微发抖。王浩坐在控制台旁，眼睛盯着改装进度条，嘴里叼着一根螺丝钉。他没再吃东西，也没说话，只是每隔三十秒就抬头看一眼监控画面中的林深。
那人影跪在塔顶，背翼展开，像一座碑。
陈峰检查了脉冲步枪的电量，将弹匣全部换成高温燃烧弹。他走出塔区，沿着地下通道向燃料库移动。途中经过一段塌陷区，他停下，从墙上掰下一小块锈铁，握在掌心。
那是当年林深第一次为他修复战友遗枪时留下的边角料。他一直带着。
王浩的改装完成于两小时整。
“遥控就绪。”他说，“信号延迟低于0.3秒。”
叶知秋点头：“准备引爆。”
“等等。”王浩忽然抬手，“先切主电源。不然爆炸可能触发连锁短路。”
叶知秋操作终端，主供电动画关闭。塔内灯光熄灭，仅剩应急红光。反重力引擎转入备用电池，功率下降17%。
“可以了。”她说。
王浩按下测试键，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引信激活成功。
“通知老陈。”林深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断续如电流杂音。
王浩接通频道：“可以进去了，九十二秒倒计时，听我指令。”
“收到。”陈峰的声音平静。
他推开最后一道防火门，进入燃料库。八百升高燃剂储存在三个密封罐中，管线复杂。他没时间布置，直接将燃烧弹塞入主输管接口。
“准备。”王浩盯着屏幕。
陈峰退至安全距离，靠墙站立，脉冲步枪架在肩上。
“三。”
“二。”
“一。”
王浩按下引爆键。
没有声音。
但地面猛然一震。
火光从地下冲出，沿着通风井喷发，瞬间吞噬半边天空。冲击波横扫废墟，砖石翻飞，金属弯折。塔身剧烈摇晃，基座裂缝扩大，冷却液管爆裂。
林深双膝重重砸地，背翼出现裂痕。但他没动，双手仍死死按在基座上。异能全开，将所有震荡能量导入体内。金属肌理在皮下疯狂再生，又不断崩解。
塔内，警报再次响起。
“引擎偏移0.6度！”叶知秋迅速调整平衡参数，“稳定中……稳定了。”
王浩瘫在椅子里，手里还握着遥控器。他喘着粗气，额角渗血。
通讯器突然响起。
“我出来了。”陈峰说。
没人回应。
火光映照塔顶。林深仍跪在那里，背翼残破，却仍未收拢。他的呼吸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拉动破旧风箱。左眼紫光微弱，却始终未灭。
倒计时继续跳动。
1:15:22
叶知秋走到控制台边缘，抬头望向塔顶的身影。
王浩慢慢坐直，从口袋掏出最后半块巧克力，放进嘴里。
塔外，紫雾未散。
风卷着灰烬，打在结晶翅面上，发出沙沙声响。
林深的左手动了一下，指尖抠进地面，留下五道深深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