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撕裂天地的巨响，并非最终的毁灭。
在沈砚目眦欲裂的暴喝声中，在龙武军精锐悍不畏死的飞扑下，在冯若海疯狂狞笑将火把掷出的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剧烈的爆炸确实发生了！但并非预想中席卷整个堡垒、将所有人化为齑粉的恐怖殉爆！
爆炸的源头，是距离冯若海最近、引信被火把瞬间点燃的那桶火药！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火焰和致命的木桶碎片，如同无形的巨拳，狠狠砸在冯若海和那几个扑上来的护卫身上！
“啊——！！！”
惨叫声瞬间被爆炸的轰鸣吞噬！冯若海如同一个破败的麻袋，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重重撞在身后坚硬的石墙上！他左臂齐肩而断，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半边身子被火焰舔舐，焦黑一片，皮肉翻卷！一条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粉碎性骨折！那张阴鸷疯狂的脸，此刻被爆炸的烟尘和迸溅的血肉糊满，只剩下那只独眼，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惊骇而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
他身后的护卫更惨，直接被炸成了几截破碎的肢体！
恐怖的冲击波和火焰瞬间席卷了整个火药库入口区域！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木屑和人体碎片，如同风暴般冲出铁门，将扑到近前的几名龙武军精锐狠狠掀翻在地！离得稍远的沈砚也被气浪冲得一个踉跄，甲胄上瞬间布满灼痕和碎石刮擦的痕迹！
浓烟滚滚，烈焰升腾！刺鼻的火硝味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和焦臭，瞬间充斥了整个堡垒顶层！
“咳咳…咳咳…”沈砚强忍着窒息感和耳鸣，挥开眼前的浓烟，厉声吼道：“救人！控制火势！别让火蔓延到里面！”
幸存的龙武军挣扎着爬起，不顾自身伤痛，迅速脱下披风扑打蔓延的火焰，并试图拖拽被炸伤昏迷的同袍。沈砚的目光如同鹰隼，穿透翻滚的浓烟，死死锁定在墙角那团血肉模糊、还在微微抽搐的身影上——冯若海！
他拖着几乎不成人形的残躯，用仅剩的、还算完好的右臂和一条断腿，如同蠕虫般，正拼命地、一寸寸地挪向堡垒内侧墙壁上一块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石板！石板边缘，似乎有极其细微的缝隙！
密道！他还有后手！
“拦住他！”沈砚拔刀欲冲，但爆炸造成的眩晕和弥漫的浓烟阻碍了他的动作！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浓烟弥漫的楼梯口无声滑出！正是林岚！她显然避开了爆炸的核心冲击，只是发髻微乱，脸上沾了些许烟灰，那双清冷的眸子在浓烟中却亮得惊人！她手中，赫然扣着一枚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银针！针尖对准的，正是冯若海那只正疯狂抓挠密道机关石板的血手！
“冯若海！”林岚的声音清冽如冰泉，穿透了浓烟与惨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你的血，流得太快了！”
冯若海浑身剧震，那只独眼猛地转向声音来源，充满了怨毒和濒死的疯狂：“贱人！又是你！坏我好事！老子做鬼也…”
“做鬼？”林岚唇角勾起一丝近乎残酷的弧度，打断了他的咆哮，“你恐怕没这个机会了。你左臂断口创面参差，动脉撕裂性出血，失血量已近三成。右腿股骨、胫骨粉碎性骨折，断骨刺破皮肉，污染严重。全身多处三度烧伤，焦痂下感染化脓不可避免。更重要的是…”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冯若海焦黑扭曲的胸膛，“爆炸冲击波已震伤你心肺，此刻你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每一次心跳，都在加速你的死亡！”
每一句话，都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切割着冯若海残存的意志和生机！他感觉身体的剧痛似乎被这冷酷的话语无限放大，冰冷和虚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那只疯狂抓挠石板的手，也因为失血和剧痛而变得无力、颤抖！
“你…你…”冯若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独眼中充满了对眼前这个女子非人洞察力的恐惧！她不是人！她是地狱来的判官！
“你现在能感觉到吗？”林岚的声音如同魔咒，步步紧逼，“指尖发麻？视野开始发黑？那是脑部供血不足的前兆。最多再有一刻钟，不，也许更快…你就会因为失血性休克，或者严重内出血，彻底陷入黑暗，然后…慢慢腐烂在这肮脏的巢穴里，连骨头都会被老鼠啃光。冯大当家，叱咤风云的海阎罗，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笑！”
“不…不！老子…老子…”冯若海发出绝望的嘶吼，残存的求生欲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那只血手再次狠狠抓向密道机关！只要按下去！只要逃进密道！他还有蛇盘岛！他还有…
“嗤！”
一声极其细微的破空声！
冯若海只觉得右手手背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刺痛，仿佛被蚊子叮了一下。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麻痹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从手背沿着手臂急速蔓延！整条右臂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沉重地垂落下来！他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被这枚细小的银针，彻底钉死！
“啊——！”冯若海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至极的惨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能动的手臂也彻底废掉，如同一条被彻底斩断所有爪牙、只能瘫在砧板上等死的残龙！
林岚缓步上前，靴子踩在粘稠的血泊和焦黑的碎肉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这团蠕动的、散发着焦臭和血腥的残骸，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法医面对罪证时的绝对冷静。
“这针上淬的，不过是强效的神经麻痹剂和凝血剂。”林岚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比任何诅咒都更令人绝望，“它暂时封住了你手臂的神经，也稍微减缓了你那如同喷泉般浪费的流血速度。别误会，不是为了救你。只是为了让你保持清醒，活着见到沈大人，活着…接受大唐律法的审判！你欠下的血债，需要用清醒的神智，去一一偿还！”
“妖…妖女…你…你是魔鬼…”冯若海仅存的独眼死死瞪着林岚，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无边的恐惧，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旧的风箱。
此时，沈砚已带人扑灭了入口处的余火，大步穿过浓烟走来。他身上的玄甲布满烟熏火燎的痕迹，脸上也沾着黑灰，但那双眼睛却亮如寒星。他看了一眼地上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如同烂泥般的冯若海，目光随即落在林岚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与一丝后怕。
“夫人神针，锁蛟之功，更胜千军。”沈砚的声音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
林岚微微摇头，目光依旧锁定在冯若海身上：“大人过誉。毒蛟已残，然余毒未清。”她指向堡垒下方泻湖中仍在进行的零星战斗，“海龙帮余孽，还需肃清。”
沈砚点头，眼中杀意再现。他俯身，如同拎起一只待宰的牲畜，用刀鞘勾起冯若海血肉模糊的下巴，强迫那只充满怨毒和恐惧的独眼看向自己。
“冯若海，”沈砚的声音冰冷，如同来自九幽，“弑后乱国，勾结叛逆，祸乱海疆，罪不容诛！今日，便是你伏法之时！也是海龙帮…烟消云散之日！”
他猛地一挥手，对身后的龙武军下令：“将此獠拖下去！用最好的药吊住他的命！严加看管！待肃清残敌，押解回京，明正典刑！”
“是！”两名如狼似虎的龙武军上前，粗暴地将惨嚎挣扎的冯若海架起。
沈砚不再看那团烂肉，转身与林岚并肩，走向堡垒边缘的垛口。下方泻湖中，靖海营的鹰船、蜈蚣船正在围剿最后几艘负隅顽抗的海寇船只。喊杀声、爆炸声渐渐稀疏，象征着海龙帮的骷髅旗一面接一面地被砍倒、焚烧，最终被那面猎猎作响的“靖海”大旗所取代。
硝烟与血腥弥漫的海风中，沈砚与林岚并肩而立。玄甲映着尚未散尽的战火，深蓝劲装衬着清冷的容颜。脚下是残破的魔窟，眼前是逐渐平息的血海，身后，是大唐万里海疆初现的曙光。
“结束了？”林岚轻声问，目光投向遥远的海平线。
“不。”沈砚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带着涤荡乾坤后的肃杀，“是新的开始。肃清余孽，安抚海疆，重建秩序…路，还很长。”
他伸出手，握住了林岚微凉却异常稳定的手。两人掌心相贴，传递着劫波渡尽后的力量与温度，共同望向那片被血与火洗练过、终将归于平静的沧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