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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外滩映水乡 > 第2章 雨中古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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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高速上跑了两个多小时,导航突然跳出“信号丢失”的提示。江晚晚皱了下眉,把手机往副驾一扔。窗外雨越下越大,雨刷开到最快也刮不干净水幕,远处的路像被泡在水里。

她看了眼油表,还够跑一阵。前方岔道口立着一块旧牌子,字迹模糊,只能认出“乌溪镇”三个字。她记得大学时来过这附近,河边有家老茶馆,老板放周杰伦的歌。那时候她还不是投行里的“江总监”,只是个会翘课的学生。

方向盘握得有点紧,左手腕那道疤蹭过皮革,微微发痒。她没松手,反而踩了点油门,拐进了乡道。

路越来越窄,两边是湿漉漉的稻田和低矮的老屋。路灯稀疏,偶尔闪过一家关着门的民宿,招牌歪斜,玻璃蒙着水汽。她试着打了几个电话订房,要么没人接,要么直接说“雨季歇业”。

“合着我千里迢迢逃婚,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她自言自语,语气带点调侃,“江大小姐今天要睡车里了?”

话音刚落,雨势忽然小了些。前方石桥尽头,一点暖黄的光从雨幕里透出来。门匾上三个字隐约可见:听雨轩。

她把车停在巷口,拉起帆布包,撑开伞下车。风把雨打得斜飞,打在伞面上噼啪响。青石板泛着水光,倒映着那盏灯,像一条碎银铺的路。

她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茶馆不大,人不少。几张木桌坐满了本地人,围在一起打牌、嗑瓜子,声音嘈杂。炉子上煮着茶,水汽混着烟味在屋里打转。她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颊上,冷得指尖发麻。

没人抬头看她。

她撩下湿发别到耳后,站直身子。职业习惯让她本能地压下不适,挺直背脊。她扫了一圈,目光落在窗边那个男人身上。

他一个人坐着,面前摆着一副棋盘,手里捏着一枚黑子,没动。衣服是宽松的棉麻,袖口卷到小臂,手指修长稳定。左眉上有道浅疤,不太明显,但让他的脸多了点棱角。

最重要的是——他是全场唯一没说话的人。

她走过去,站定,开口:“先生,可以拼个桌吗?”声音有点哑,但清楚。

男人抬眼看了她三秒。眼神很静,不像被打扰的不耐,也不像好奇的打量,就是单纯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把黑子放回棋盒,说:“坐。”

她坐下,收了伞靠在桌边。水顺着伞尖滴下来,在地上积了一小滩。她没去管,只觉得暖意从脚底慢慢往上爬。

“要杯热茶。”她说。

“龙井,普洱,还是陈皮?”他问,声音不高,但盖住了周围的吵。

“都行,只要烫。”

他起身去了柜台,回来时端了杯茶,放在她面前。瓷杯厚实,热气腾腾。她双手捧住,暖着手心。

“谢谢。”她说。

他点头,重新坐下,继续看棋盘。好像刚才那一句“坐”就是全部对话的额度。

她喝了一口茶,烫得舌尖发红,但舒服。屋里嘈杂依旧,可她莫名觉得安静。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太静了,静得像一块沉在水底的石头,谁靠近都会被带着沉下来。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他在研究棋局,眉头微锁,像是在算几步之后的走势。棋盘上的子不多,黑白交错,格局奇怪,不像是正规对弈。

“你在下盲棋?”她问。

他摇头:“复盘。”

“跟谁的?”

“一个老对手。”他说完,抬眼看她,“你开车来的?”

她一顿:“怎么知道?”

“帆布包里有车载充电器,线头磨损严重,说明经常插拔。你右手虎口有轻微压痕,是长期握方向盘留下的。而且……”他顿了顿,“这天气敢开车进镇的,不是本地人,就是急着找地方躲。”

她笑了下:“你挺厉害啊,侦探?”

“只是看得多。”

“那你看出我是干嘛的了?”

他打量她一眼:“金融圈的?加班到凌晨那种。”

“哇。”她挑眉,“你是不是在我工位装了监控?”

“西装裤膝盖处有褶皱,但鞋面干净,说明坐的时间长,走路少。眼神有疲惫,但坐姿保持挺直,是职业训练的结果。再加上你刚才进门第一眼就扫全场,找安全位置——这种警觉性,一般只有天天开会谈项目的人才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又抬头看他:“你以前也是这行的?”

他没回答,而是拿起茶杯喝了口,转移话题:“这雨,估计得下三天。”

“这么准?”

“经验。”

她还想问,旁边一桌人突然吵起来。两人争一张牌,越吵越凶,差点动手。老板娘赶紧过来劝,七叔模样的老人慢悠悠说了句什么,那两人立马闭嘴。

她看得有点愣:“这地方规矩挺严啊。”

“外人觉得吵,本地人觉得热闹。”他说,“你要是想清静,下次别赶饭点来。”

“那什么时候来合适?”

“雨天晚上,十点以后。”

“那时候你还开着?”

“我守店。”

她看着他:“你就不怕遇上坏人?”

“怕。”他说,“但我比坏人更不好惹。”

她一怔,随即笑出声:“你这自我介绍方式挺特别。”

他嘴角动了下,没接话。

外面雨还在下,风拍着屋檐。她喝完最后一口茶,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湿衣服贴着皮肤还是冷,但她不想走了。

“你们这儿有空房间吗?”她问。

“没有。”

“那我能在你这儿坐一晚吗?”

“可以。二楼有张长椅,不介意的话能躺。”

“谢了。”她说,“我叫江晚晚。”

他看着她,几秒后才说:“罗坤明。”

她点头:“罗老板。”

“我不是老板。”

“那你是什么?”

他没答,只是把棋盘收了起来,动作利落。然后他站起来,说:“长椅在楼梯口,毯子在柜子里,自己拿。”

她看着他走向后屋,背影挺拔,步伐沉稳。等他消失在门后,她才轻声说:“装什么高冷,明明刚才还给我倒茶。”

她起身去拿毯子,顺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疤。这一次,没觉得疼。

她走到二楼,长椅靠窗,能看到外面的桥和河。雨点打在水面,一圈圈散开。她把毯子盖在身上,闭上眼。

楼下传来棋子落盘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她忽然觉得,这场雨,下得不算糟。

至少,她没睡车里。

她睁开眼,盯着天花板。

明天去哪儿还不知道,但现在,她至少有个屋顶。

她翻了个身,听见楼下那人轻轻哼了句歌。

调子很熟。

她脱口而出:“《晴天》?”

歌声停了。

楼下没回应。

她也不再问,只是把毯子拉高了些。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湿气和茶香。

她终于睡着了。

罗坤明站在后屋门口,手里还拿着半块抹布。他刚才在擦柜子,听到她哼那首歌,就顺口接了两句。

现在他站在原地,没动。

片刻后,他转身回柜台,从抽屉里拿出一部老式手机。

屏幕亮起,显示一条未发送的消息草稿:

【她来了。】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按下删除键。

然后他坐回棋盘前,捏起一枚黑子。

落子无声。

雨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