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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眘忙去拉他:“你这有点过了!”

辛弃疾一把甩开他的手,瞪着眼道:“我哪里说错了么?一个贼寇干出这等事来不足为奇,可他是万民敬仰的英雄!”

赵眘一巴掌呼在他脸上,怒道:“这世间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辛弃疾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赵眘。

赵眘见他如此,觉得自己有些手重了,温言道:“三弟,人是复杂多面的,张浚力主抗金,与国有功,但他提拔了秦桧。太上皇窝囊一世,但他保住了半壁江山。秦桧罪恶滔天,但大宋的百姓生活多少要比大金好些。”

辛弃疾愣在当场,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地张荣剧烈咳嗽起来,辛弃疾忙到床边抓住他的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张荣开心至极,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呵呵笑了起来,只是笑得断断续续,极为困难,让人听着极为难受。

“这个秘密在我心中藏了许多年,每到夜半风来,我总是惊醒,我梦到无数人来找我索命!现下,我终于可以安心睡去了!”

辛弃疾再也顾不得去骂他,急切道:“你莫要睡,我是太上老君的青兕,谁也不敢将你怎样!”

张荣反手拉住他,又拉住赵眘:“我常年征战,武艺并不比你们差,你们道我今日为何会受伤至此!”

辛弃疾心中一惊,忙问:“为何?”

“我是专门对着那枪撞过去的啊,莎衣道人跟我说过脾脏的位置,我很聪明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赵眘长叹一声,辛弃疾放声大哭!

“为何我又去了大殿,那是我怕太医过于厉害,止血止得太快,我便死不成了!”

人要寻死,哪里还拦得住!这一切,都在张荣的计划之中,他为大宋立住了根基,然后从容而死!

“孩子们,你们可为我开心么?”

两人一齐点头,赵眘道:“大伯今日为国捐躯,流芳千古!”

辛弃疾骂道:“什么为国捐躯,大伯还没死,他不会死的!他还要继续为国征战,以赎其罪孽!”

当日下午,张荣还是溘然长逝,没有等到莎衣道人!

辛弃疾木然而坐,守在尸体旁边,等待入殓。

赵眘为其主持了国葬,但直至下葬,辛弃疾也不曾发一言。

为张荣选的墓地在西湖畔栖霞岭南麓。葬礼并不奢华,却极其宏大,千骑不死军为其送行,又有杭州满城百姓拜别这最后的梁山好汉这一生终究不枉了。

那段秘辛并未直接发出,而是记录了下来,存于龙图阁中,严令五十年后再予解封,是非成败由后世评说。

后来,这段历史又被收录于《三朝北盟会编》之中,方得显露于世人面前。

此后,辛弃疾再闭门不出,赵眘与陆游叩门,也被撵了出去,除了定时送些吃食,那扇门再不曾开过。

正在赵眘为此焦虑不已之际,虞允文有事请见!

“官家,百姓请开普安郡王府门!”

“开普安郡王府门?我的府邸,关百姓何事?”

“他们想要扫阁!”虞允文道。

“扫阁?扫我的普安郡王府?为何?”赵眘都懵了!

“他们说,官家是太祖之后,今复得得大位,想来是洪福齐天,他们想要取些府中物事,沾沾福气!”说到此处,虞允文也是无奈地撇嘴露出一丝微笑!

陆游在旁边都听愣住了:“这……这是要公开抢劫啊!”

虞允文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似是十分赞同,但又不好说,还带着三分的纠结与戏谑!

“那个,主家不同意的才是抢劫,若是官家允了,那便只是扫阁!福泽天下,雨露均沾而已!”

赵眘哭笑不得:“反正普安君王府中物事也没什么用了!那便大开府门,让百姓去抢……扫一番!”

虞允文闻言谢恩准备离去!

“等会儿,既如此,不如记下此例,往后再有新君登基,府中旧物,应例扫阁!”赵眘吩咐道。

他哪里知道此例一开,百姓自不会客气,后来宋宁宗登基,直接被抢得只剩四面墙!(注一)

虞允文回道:“此事陛下还是去寻太常寺张大人,微臣现下在吏部任职!”

赵眘牛眼一瞪:“那你今日来张罗此事!”

虞允文苦笑道:“百姓不知就里,专来寻我,无奈之下,只好应了此事!”

赵眘气哼哼道:“那我不管,既然你应下了,此事你去跟张大人传达!”

虞允文无奈道:“成,那微臣去传个话,若是他不信,微臣便管不了了!”

赵眘回头看着陆游惨兮兮道:“大哥,哥哥,我这当了皇帝还不曾领一次俸禄,老宅就被抢了!”

陆游跳开三丈外:“你自己同意的,与我何干!”

赵眘敛了哭相,笑嘻嘻道:“借点钱来花!”

……

第三日,赵眘与陆游再也忍耐不住,待要踹门而进去寻辛弃疾,那门吱呀一声来了,辛弃疾走了出来,或许太久没见太阳,刺了眼睛,手搭凉棚适应了良久。

辛弃疾消瘦了许多,头发凌乱,颌下也长出少许绒毛来。此刻别说他才十六,别是说三十也有人信。

辛弃疾见两位哥哥都在,展颜一笑,把一卷书丢在赵眘手中,而后伸了个懒腰道:“我饿了,弄些吃的来。”

辛弃疾就在院子中胡吃海喝,陆游对赵眘悄悄说:“三弟好像长大了!”

赵眘点了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不论如何,他能从大伯的事情中走出来总算是好事!”

陆游皱眉道:“不一定是走出来啊,感觉更像是接受了!”

赵眘看了许久,从辛弃疾脸上看不出什么,回头看了看陆游,意思你说这个有根据吗?

陆游岔开话题:“别管那个,咱看看三弟写的书。”

一卷书慢慢展开,开头两个大字“美芹”!

赵眘与陆游对望一看,往下看了下去,又曰御戎十论。(注一)

审势第一。

察情第二。

观衅第三。

自治第四。

守淮第五。

屯田第六。

致勇第七。

防微第八。

久任第九。

详战第十。

只看了两眼,便深入其中,不可自拔,只是有许多典故在其中,赵眘或不解其意,询之陆游,遂得其解。继而感叹不已,自己新登帝位,百废待兴,万般头绪正拆解不开,不知从何下手,三弟便奉上御戎十论!三弟之才,实不亚于古之孙膑,檀道济!

十论共万余字,平日里赵眘看这许多字早已疲惫不已,但今日看完犹觉不过瘾,与陆游探讨其实际操作。

“官家,这第一论是审势详述了敌我优劣,言明金人并非不可战胜,这是为了坚定你的北伐之心啊,我觉得倒是有些多余,你的想法我岂不知。”

赵眘笑道:“你既知我的想法,三弟缘何不知,他这第一论不是给我看的,是给朝堂上的那些人看的!”

陆游点了点头,又看第二论:“这第二论正中要害啊,察情,敌我形情况不明如何作战,我们早该如此!”

赵眘揉着太阳穴:“此事当由皇城司去办,只是皇城司那几个勾当的能力可不足以支撑金国境内的情报网。”

陆游朝着辛弃疾努了努嘴。

赵眘循着他的眼光看去,辛弃疾心思机敏,早已察觉,啃着鸡腿的动作突地停了下来:“你们看我做甚,办法我想了,难道还要我去么?”

赵眘堆出笑来,犹如百岁的慈祥老人:“三弟,能者多劳嘛,此事除了你,哪里还有人能胜任!这皇城司你来领着如何?”

辛弃疾冷笑道:“那提举皇城司怎么办,皇城司的那许多官员都是他的人,这等大事,你便不多想想么?”

赵眘嬉笑道:“这多大点事,提举皇城司不过是个名头,又不管事,你做皇城司使,专管事。”

辛弃疾目瞪口呆:“你这随口便出了个新官职么?况且,你虽没降他的官职,但在皇城司实际是从第一人降作了第二人了,他如何愿意?”

赵眘皱眉道:“倒也是个问题,但也无妨,我有些其他想法,届时一并而论,你且吃你的,我再看看后面。”

辛弃疾被他这跳跃性思维弄得有些太阳穴发跳。但也没奈何,接着向一块獐子腹进攻。

陆游完全不停下抚摸婉儿的手:“这个观衅倒是无须讨论,只要察情做好,有我们几个在此,判断合适的时机不在话下。只是这第四条自治,却是大有文章。”

赵眘点头道:“你要绝岁币,都金陵,让朝堂再无求和之念,方能全心全意治理天下,积极备战。这一条确实不易,第一步朝堂就得大换血,就眼前这帮迂腐之辈,实无可能担起这等重任!”

陆游道:“那绝岁币与都金陵之事都先换一换,先在朝堂注入新鲜血液,再论其他!”

赵眘手指敲着桌子:“需要开科取士了,让年轻人入朝!大哥,似乎你应试过几次,感觉如何?”

陆游撸着婉儿的手停了下来:“绍兴十年我便来临安参加过科举,可惜未中,这便罢了,就当我年纪尚小,学识浅薄。”

赵眘心中一算,那时才十二岁吧,深吸一口冷气,大为震惊!

“两年后,我拜曾几为师,学识大涨,绍兴十三年再至临安参加礼部考试,却因为我常论北伐而落第!”

赵眘暗叹一声,那时正是秦桧如日中天时,你非要北伐,自然不得用。

“两年前我第三次到了临安,参加锁厅试,这锁厅试是为现任官员所设,我于十二岁补了登仕郎,因此可以参加此试,当时被评为第一!”

赵眘暗道,陆游的学识拿第一自然无可辩驳。只是后来为何又不曾授官。

“岂料那一场试中,有一人,唤作秦埙,正好排在我后面,因此……哎!只是可惜了那一场考试的主考官,受了连累,尽数被秦桧贬谪!”

赵眘倒吸一口凉气,此事他从未关注过,为了他的孙子得第一,居然贬谪了这许多人,当真是权势滔天!

“去年我又来礼部应试,再次得了第一,结果……也自不必言!”

赵眘苦笑道:“大哥你这应试经验倒是十分丰富,若是此时有礼部官身,倒是可以直接让你去主持一场考试,简拔些人才!”

陆游心情稍缓:“官家此时登基,虽然礼部的考试去年刚举行过赶不上,但歪打正着,科举三年一次,正好轮到今年!”

辛弃疾停下进食的动作,道:“今年有科举么?我也去试试!”

赵眘摆摆手:“你不能去!”

辛弃疾不干了:“为何,我去考试怎的还不让!”

赵眘道:“下次再说,有其他事需要交由你办,你时间赶不上!”

辛弃疾怒道:“甚事比科举要紧,还非我去不可,我不去!”

赵眘笑道:“这事可由不得你,也是从你这美芹十论的第一论、第四论与第五论延伸出的一个特别任务。旁人我信不过,能力上也只有你去!”

辛弃疾眼珠一转:“大哥能力比我强,让他去!”

陆游怒道:“好你个死道友不死贫道,我也要参加科举!”

辛弃疾赔笑道:“大哥,你锁厅试与礼部考试都得了第一,还考什么?直接授官便可!”

赵眘笑道:“你说的是,大哥不必考,回头直接授个要职,哪里有时间去温习什么功课!”

辛弃疾乐不可支:“就是就是!”

赵眘话锋一转:“只是大哥不会武,这一趟还是得三弟去!”

辛弃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怎的这事还没推出去么?

“到底甚事?非得我去!”辛弃疾沉下气道,张荣的死对他影响很大,性格颇有转变。若在以往此刻早已发飙,但此时他只是就事论事,询问缘由!

赵眘思考片刻,组织好言语道:“此事我也是刚想到,要从你的第一论与第四论说起!”

辛弃疾脸色一垮,怎的还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赵眘脸色严肃,目光深邃:“目前大势,但从战力来说,依然是金强宋弱,若是正面硬拼,虽然我们也未必怕了金人,但战场之上,死伤者众,终究有些不忍。还是要有人牵制于金,令其首尾不能相顾,不敢并力南下。”

陆游问道:“大势终究如此,官家有甚妙计么?”

赵眘忽然笑了:“这世间虽然是宋金为大,但也并非只有宋金!”

陆游恍然大悟:“西夏、辽、蒙古!”

辛弃疾久在金国,并不知晓他国详情,问道:“大辽西迁,现在还有力量么?”

陆游解释道:“宋金灭辽后,耶律大石逃到大漠,重建大辽,虽然国力不复先时,但终究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辛弃疾对西夏倒是有些了解:“夏反复无常,只怕并非良友!”

陆游点头道:“虽然宋辽对峙多年,我倒是觉得大辽比较信得过,夏确实不好揣摩!”

赵眘:“夏人与商人无异,有利便合,无利便叛,倒也不难预测!”

辛弃疾彻底明白了,这是要自己出使辽夏,并力攻金!这是第一轮审势之借势,第四轮自治之自强!这个二哥短短时间便吃透了自己的策论,又加以变化,果然非一般人!此事果然还是自己去最合适。

“我去也可,只是需带上一个人!”辛弃疾抹了一把吃得油乎乎的嘴。

注一:南宋新君登基,百姓扫阁的记录出自南宋叶绍翁所着《四朝闻见录》。

注二:美芹十论实际成书年代要晚一些,许多形势发生了变化,但十条论点并不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