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蓝布，把老家的院子裹得严严实实。堂屋的窗户透出暖黄的灯光，驱散了几分夜的凉意，屋里没开大灯，只亮着客厅角落那盏老式台灯，光线柔和地洒在八仙桌上，桌上整齐摆着一碟洗净的苹果、一盘刚蒸好的馒头，还有一个小小的白瓷碗，里面盛着清水。这是家里的老规矩，但凡家人远行，总要在桌上摆些干净吃食，图个心里踏实。
晚晴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棉布睡衣，袖口还挽着，显然刚哄睡晓宇就匆匆过来了。她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白瓷香炉，里面插着三炷清香——这香是守业临走前，老家邻居王大娘送的，说这香是自家晒的艾草和陈皮做的，点着能安神，并非什么迷信物件。她指尖微微发颤，捏着香柄的指节泛白，刚点燃的香冒出细细的青烟，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妈，你又在想爸爸了吗？”晓宇穿着小熊图案的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头发乱糟糟的，眼角还挂着未干的眼屎，小手紧紧抓着门框，小脸上满是懵懂的担忧。
晚晴回头看见儿子，连忙抬手抹了抹眼角，刚才强忍着的湿意被她悄悄拭去，嘴角勉强牵起一抹温柔的笑：“傻孩子，怎么醒了？是不是妈妈动静太大吵到你了？”她放下香炉，快步走到晓宇身边，弯腰把他抱起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掌心能感觉到儿子温热的体温，心里那股悬着的慌乱才稍稍平复了些。
晓宇搂着晚晴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肩头，声音闷闷的：“我梦见爸爸了，梦见他在一片全是沙子的地方，身上都是灰。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话像一根细针，狠狠扎进晚晴的心里。她抱着儿子的手臂紧了紧，眼眶瞬间就红了，却硬是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她走到八仙桌前，将怀里的晓宇放下，牵着他的小手，一起站在桌旁，目光落在桌上那碟苹果上——那是守业最喜欢吃的水果。
“很快就回来了。”晚晴拿起一根香，轻轻晃了晃，让烟更顺畅地飘起来，声音温柔却带着笃定，“你看这香，点着了就有念想。妈妈在这儿跟爸爸说说话，他在那边一定能感觉到。”她不是信什么鬼神，只是心里的牵挂太多，总得找个方式倾诉出来。
晓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学着妈妈的样子，轻轻放在桌面上，小眉头紧紧皱着，认真地说道：“爸爸，我听妈妈的话，每天都好好写作业，还帮妈妈浇花了。你在外面要好好吃饭，别冻着。”
晚晴看着儿子一本正经的模样，鼻子一酸，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连忙别过脸，用袖口擦了擦，又蹲下身，和晓宇并肩站着，对着那缕青烟轻声说道：“守业，家里一切都好，爸妈身体硬朗，晓宇也懂事。你在那边不用惦记我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她抬手摸了摸桌上的白瓷碗，指尖触到冰凉的碗壁，语气里满是恳切：“那边风沙大，你记得每天多喝点水，工地上干活别逞强，凡事多留个心眼。要是累了就歇歇，钱挣多少都无所谓，我们娘俩就盼着你平平安安的。”
晓宇也跟着点头，小嘴巴不停念叨：“爸爸要平安，爸爸快点回家，我还要跟你一起去放风筝呢。”
晚晴把儿子搂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感受着怀里小小的、温热的身子。屋里静极了，只有香燃烧的细微声响，还有晓宇轻轻的呼吸声。灯光映在她脸上，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未干的泪痕，却也藏着一份坚韧。她知道，这炷香驱散不了远方的风沙，也解决不了实际的困难，但这份藏在烟火气里的牵挂，一定能跨越千里，传到守业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