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的右手还举在半空，手指有点抖。他突然睁眼，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从通道口照进来，落在主控石碑上，那层绿膜比晚上暗了很多。
他扶着墙站起来，腿有点软。脑袋很沉，像是被压住了一样。昨晚六座弩炮塔的频率曲线还在脑子里闪，但他知道不能停下。
他把左手按在地上，生命之种轻轻一震，连上了三个幽影斥候。传回来的画面很稳，林子边上没人动过，陷阱区也没动静。
他走出地下通道，风吹在脸上有点凉。脚踩进泥土的时候，肋骨那里一阵疼，像有人在里面慢慢刮。他没停，继续往东边走。
越靠近森林，空气越湿。地上有很多落叶，踩上去没有声音。他蹲下，用手拨开枯叶，看到下面有一圈藤蔓绕成螺旋，根部埋着细铁丝。人踩上去，藤蔓会立刻收紧，把人吊起来。
他又往前走了十步，发现一片矮灌木的叶子微微发亮。他蹲近看，泥土里藏着一个小球，表面有裂纹。这是荆棘弹，炸开后会射出带刺的木刺。
他刚想伸手碰，树影里走出一个人。
艾莉安娜站在三步远的地方，手垂在两边。她没说话，抬手打了个手势。地上的藤蔓马上松开，重新贴回地面，像什么都没发生。
“你什么时候布置的？”段逸问。
“你忙弩炮的时候。”她说，“我没打扰。”
段逸点头。他知道她在避开机械系统的能量干扰。精灵的自然魔法和符文系统不一样，靠的是植物和环境的反应。两种力量碰到一起会互相影响。
“带我去主节点看看。”他说。
艾莉安娜转身往前走，段逸跟在后面，脚步很轻。他们穿过树林，来到一个洼地。中间有棵老树，树干裂开一条缝，里面嵌着一块绿色石头。
“这是引信核。”她指着石头说，“我用宁神花的汁液激活了它，能感觉到三十米内的震动和体温。”
段逸伸手碰了碰石头，很凉。他用生命之种注入一点魔力。石头闪了一下，在他脑子里显示出一幅图——所有陷阱的位置都标成了绿点。
“十二个点。”他说，“距离合适，覆盖了所有可能进来的路。”
“不止这些。”艾莉安娜走到树后，掀开一层苔藓。下面露出一根藤条，连着地下的管子。“我把信号藤接到地脉锚点了。只要有人踩中陷阱，震动会传回去，主控石碑也能收到。”
段逸看了她一眼。这个办法他没想到。机械警戒靠符文柱发光，而她的陷阱是活的，能自己传消息。
“会不会误触？比如野兽？”
“设置了重量限制。”她蹲下，扒开土，“你看这个根结，只有超过四十斤的压力才会触发。兔子、鹿走过不会响。”
段逸弯腰看。根结里面有三层纤维，外层松，中间紧，最里面又松。这种结构只对持续的压力有反应，跳一下或踩一下不会启动。
“聪明。”他说。
两人继续走。第二个主陷阱在坡道拐角。地面看起来正常，但艾莉安娜把手贴在地上，念了一句短咒。整片地突然下沉五厘米，露出一个方形坑，里面插满削尖的木桩，桩头涂着灰绿色的膏体。
“麻痹毒素。”她说，“不会死人，但能让人瘫十分钟。”
段逸看着那些木桩。角度算得很准，不管从哪边掉进去，至少会被三根刺中。而且木桩向内倾斜，想爬出来很难。
“上面的土怎么保持平整？”
“用蜘蛛丝织的网托着。”她指了指头顶几棵树之间的银线，“丝网能承重，压力到一定程度就会断。”
段逸抬头看。阳光照在丝网上，几乎看不见。
第三个陷阱在溪边。水面上漂着几片睡莲，看起来普通。艾莉安娜捡起一颗小石子扔过去。莲叶突然合拢，像嘴一样咬住石头，然后沉下去，再浮上来时已经空了。
“吃掉了？”段逸问。
“根茎里有消化腔。”她说，“太小的东西直接分解，大的会卡住，等我们去抓。”
段逸蹲在岸边，用手拨了下水。水底有暗流，把莲叶的位置冲得刚好挡住必经之路。
“你怎么控制它们不乱长？”
“每株都打了生命烙印。”她抬起手，掌心出现一个绿色印记，“它们只听我的命令，不会乱长。”
段逸站起身。他明白了她为什么能一夜布下这么多陷阱。这不是简单的埋机关，而是让整片森林变成了会反应的防线。
“还有最后一个。”她说。
他们爬上一处高岗。这里看得远，能看见边境小径。艾莉安娜走到一块风化岩前，掀开盖着的藤蔓。岩石背面刻着一组符文，颜色和树皮差不多，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控制阵。”她说，“我可以同时启动所有陷阱，也可以一个个来。”
段逸把手放上去。符文有点热，说明能量通了。他闭眼，用生命之种扫了一遍区域。三十六个符文工匠在工坊待命，十二个大地力士守在矿道口，四个幽影斥候正在巡逻。
他的防线是立体的。地下有机械，地面有自然陷阱，空中有侦察。三种力量互不干扰，又能共享信息。
“你觉得够吗？”他问。
“够挡住第一波。”她说，“但如果人太多，还是会破。”
“我知道。”他睁开眼，“我不指望一次解决。只要拖住他们，让我们完成动员就行。”
艾莉安娜没说话。她举起双手，掌心向上。三枚绿色符印慢慢升起，浮在她面前。每一枚都对应一组主陷阱。
“它们会记住谁来了不该来的地方。”她说。
段逸看向远处。小径尽头扬起一点尘烟，很淡，但确实存在。他没动，左手扶着身边一根缠满藤蔓的古树，右手指尖轻轻贴地。
生命之种在他体内转动，连着每一个子体，每一处机关，每一寸土地。
风吹过树林，树叶沙沙响。艾莉安娜站到他身旁半步的位置，眼睛盯着那缕尘烟。
段逸右手慢慢握紧，指甲掐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