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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三日 傍晚,通山县衙。

邓名于临时厅堂之内,陆续批阅自各方送来的军报。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时而舒展、时而微蹙的眉头。

其中一份来自北线的战报令他精神一振。

赵天霞部不仅顺利击退了自南阳方向企图侵犯襄阳的清军。

其副将王承业更乘胜东进,一举攻克信阳府。

此一战,灭虏炮发挥神勇,让清军胆寒。

而且此次举兵锋似乎有剑指中原之意,河南境内清军震动。

纷纷收缩防区,转取守势,深恐明军北上叩关。

而赵天霞则趁机收复了邓州,新野等城镇。

另一份军报是,九月初自重庆府发出,言及督师文安之的病况。

信中称,文安之老先生近日身体竟稍有起色,精神亦见好转。

邓名执信默然,心绪有些感慨。

他知道,若按原本历史轨迹的话,这位鞠躬尽瘁的忠贞老臣,早在两年前便该溘然长逝。

皆因自己的出现,如同蝴蝶效应般,改写了无数人的命运轨迹。

如今大明保有川湖两省基本之地,更有湖广捷报频传。

局势为之一新,想必这好消息本身,便是滋养老先生心神的一剂良药。

然而,并非所有消息都令人高兴。

亦有军情显示,驻守四川保宁府的清军似有异动。

颇有蠢蠢欲动、威胁成都及重庆腹地之势。

文安之对此极为警惕,已急令李来亨,袁宗第率部加强成都、重庆及夔州府一线防务。

邓名放下军报,移至地图前。

目光凝注于保宁府之地,不禁发出一声轻叹。

保宁府—这颗悬在成都府和重庆府之北的钉子。

终究是心腹之患,日后必寻时机彻底拔除。

他早已定下“北守南攻”的方略,

清廷于北方统治已稳,根基深厚,若贸然北进,必引其倾力反扑;

而南方其统治相对薄弱,人心未固,正宜逐步蚕食,积小胜为大胜。

当前首要,在于全力巩固并光复湖广,站稳脚跟,再伺机南进。

收复两广,以打通海路。

随后再东向,图取江南富庶之地。

他正凝神于地图前,推演各方局势,摇了摇头。

北伐中原,绝非眼下时机。

另外,军报里面还有几则不好的消息。

李星汉最新的军报就摊在案头。

详细描述了李茹春如何化整为零。

以无休无止的袭扰拖延着明军向岳阳推进的脚步。

他沉吟片刻,非但没有恼怒。

嘴角反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这李茹春,倒是员良将!”

他低声自语。

“若换成是我,我也会行此策,断不会以己之短,击敌之长,空耗兵力于野战争锋。”

他清楚地意识到,对付这种战术。

焦躁冒进乃是大忌,只会予敌更多可乘之机。

“来人!”

邓名抬起头,声音清晰而沉稳。

一名亲兵立刻趋前听令。

“即刻传令南路军李星汉将军:敌军避战疲我,意在迟滞。”

“着我军切勿因小挫而急躁求战,亦不可因敌散漫而松懈。”

“务须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各营队紧密衔接,辎重尤需看护周全。”

“以堂堂之阵,步步紧逼。”

“他李茹春便有通天手段,在我军缓步推进之下,亦只能被一步步压回岳阳坚城之内。”

“待其活动空间尽失,聚于一隅,再图破之。”

下达完给南路军的指令,他的目光又转向西侧。

虽然尚未收到周开荒的确切捷报,但他对荆州的局势有着清晰的预判。

按照日程与先前的谋划来计算,此刻西路军理应已克复荆州。

他略一思索,继续下达命令。

语气中带着运筹帷幄的决断:

“再传两道命令至荆州方向。”

“若西路军已定荆州,令周开荒部不必等待进一步指令,即刻休整兵马,南下兵锋直指常德。”

“一路攻略州县,进逼辰州府,做出欲攻击贵阳之态势,迫使贵州清军调兵回援,以防止其配合保宁府方向,南北夹击我川渝之压力。”

“令荆州水师即刻筹备,抽调得力战船,速沿大江东下,务必给我军牢牢封锁住洞庭湖连江之口,控扼水道。”

“绝不能让岳阳一舟一筏出入湖口!我要让李茹春在陆路被步步紧锁之余,水路亦成绝地!”

亲兵记下命令,复诵无误后,快步离去传令。

邓名再次将目光投向地图。

整个湖广乃棋局仿佛都在他眼前活了过来。

南线稳扎稳打,西线利剑南指,水师东出锁江,一张水陆并进的巨网正缓缓罩向岳阳。

他现在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应对眼前来自阳新至九江方向的威胁。

他正思索间,忽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抬头望去,只见豹枭营统领沈竹影引着一人快步走来。

那人衣衫褴褛,满面血污与尘土混杂,身形踉跄,

几乎是被沈竹影半搀扶着才得以站稳。

一见到邓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

“邓大帅!小人…小人是大幕乡的农户徐大牛!

“前番大帅领军过境,免了俺们一年的钱粮,还把鞑子、奸官夺走的田土归还各家…

乡亲们感念大帅恩德,听说大军驻在通山县,便凑了些新收的稻谷杂粮,推着小车想送来劳军…”

他说到此处,声音哽咽,眼中尽是悲愤:

“谁知…谁知才走到半道,从大幕山那边突然杀出一队鞑子马兵!”

“凶神恶煞,见人就砍,见车就烧!根本不问青红皂白!乡亲们哭喊着四散逃命…”

“我…我拼命跑,回头一看,粮食全被点着了,地上…地上都是血…”

徐大牛再也抑制不住,放声痛哭,那哭声里充满了仇恨。

邓名面色沉凝,俯身将他扶起,温言道:

“莫哭,起来说话, 你放心!这笔血债,我邓名记下了,必定让鞑子血债血偿!”

徐大牛用脏破的袖子胡乱抹着脸,泣不成声:

“可是…可是粮食啊…那是我们乡里刚收下来的新鲜稻谷…就这样全没了…”

“别担心!粮食没了,还能再种出来。”

邓名握紧他的胳膊,声音沉稳而有力。

“人活着,比什么都强。只要人还在,就有指望。”

徐大牛猛地抬起头,通红的双眼中燃起熊熊火焰,他吼道:

“大帅!俺有力气!俺不怕死!求大帅收下俺!俺要参军,俺要杀鞑子!为乡亲们报仇!”

邓名注视着他眼中刻骨的仇恨与决绝,重重点头:

“好!是条汉子!带他下去,清理伤口,饱餐一顿,从今日起,他便是我等的弟兄了!”

等徐大牛走后,沈竹影上前一步,神色严峻地低声道:

“军门,观这些马兵其行事凶悍迅捷,来去如风,这股马军,恐怕不是寻常绿营。”

“依末将看,十有八九是自阳新方向渗入的阿哈出麾下真鞑骑兵。”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

“这两日以来,我军粮道、辎重队屡遭此类小股精骑突袭,损失虽每次不大,但频次极高,防不胜防。”

“长此以往,不仅粮秣损耗令人肉痛,更严重的是军心士气会备受煎熬,士卒往来输送皆提心吊胆。”

邓名的目光扫过案上那些报告零星损失的文书,眉头紧锁。

这些军报上的坏消息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他此前已多次下令加强护卫,增派兵力,却总是疲于奔命,被动应付。

这股清军骑兵如同嗅到血腥的饿狼,以五十人或更少的精锐小队为单位。

凭借其超强的机动性,忽聚忽散,一击即走,从不纠缠。

他们总能找到防线最薄弱的环节,狠狠咬上一口。

烧杀抢掠后便迅速遁入山林,让人追之不及。

“治标不治本啊…”

邓名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阳新县的方向,沉声道:

“仅仅加强护卫,我们永远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他们可以失败了仗着其弓马娴熟,可以从容撤退。”

“但是我们的粮草辎重队伍,只要一时疏忽,便是一批粮草、一队弟兄的损失。此消彼长,绝不能容忍。”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必须彻底解决掉这股真鞑子骑兵!而且要快!”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地图,沿着那漫长的补给线缓缓移动。

最终停留在与阳新县交界的那片区域。

“此外,我军目前战线拉得太长,兵力难免分散,给了敌军可乘之机。”

邓名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

“需要立刻调整部署,集中兵力,堵死鞑子西进窜扰的所有通道!”

“首要之务,绝不能让阳新之敌再如此轻易地渗透进来,袭扰我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