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进行月考了。
姜羡做完作业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进入学习空间或者翻开书本复习之前的知识点。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书桌面前，有些出神地发着呆。
台灯柔和的光晕笼罩着桌面。陈薇借给她的单词本摊开在一边，内页被翻得起了毛边。旁边是那本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错题本，里面誊抄了陈薇认为最容易出错、也最可能出现在月考试卷上的题目。
本子上密密麻麻的红蓝笔记，红的标注错误原因和关键陷阱，蓝的是陈薇补充的解题思路和更优解法，像一幅幅微缩的战场地图，记录着她这半个月来的努力。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错题本粗糙的封面。那些红蓝交织的字迹，此刻在她眼里不再是清晰的路标，反而像一团乱麻，搅得她心神不宁。
想到明天开始的月考，一股沉甸甸的焦虑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之前短暂的平静。
上一次……上一次系统发布的初始任务，她努力的去尝试了，最后还是失败。被丢进那个纯白压抑的特训空间，整整八小时的高强度学习，那种被知识洪流冲击得晕头转向、几乎要窒息的感觉，至今想起来还让她心有余悸。手腕的酸痛似乎又隐隐发作起来。
“如果……如果这个任务再没有完成，该怎么办啊……”这个念头像幽灵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
任务失败的惩罚是明确的：又是八小时的特训空间。而且，这次的任务目标——“班级前二十”——听起来比“完成作业”要难太多了！她现在的水平，虽然在努力追赶，但真的能挤进那个位置吗？陈薇、李艺、还有班上那些一直稳居中游的同学……哪一个不是基础扎实，经验丰富？她就像一个刚重新学会走路的人，就要被逼着去参加百米赛跑。
万一失败了……系统会不会觉得她真的“扶不上墙”？会不会像小七最初说的那样，直接解绑？那她好不容易得到的这唯一能让她改变命运、弥补前世遗憾的机会，是不是就彻底消失了？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这段时间的努力是不是都是徒劳的自我感动。那些在学习空间加倍努力学习的时间，那些在课堂上强打精神记下的笔记，那些和陈薇、李艺一起学习探讨的过程…在残酷的分数面前，会不会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落在桌角那支银白色的“学霸之笔”上。笔身依旧温润，泛着冷静的光泽。这是她上次任务失败后，在特训空间里咬牙坚持换来的唯一奖励。它见证了她在知识面前的狼狈挣扎，也见证了她第一次靠自己解出难题时那微弱的、却真实的成就感。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焦虑值上升至警戒阈值，即将启动辅助清醒模式】名媛系统冰冷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在脑中响起，吓了姜羡一跳。
“不用，不用！”姜羡听到辅助清醒模式几个字，打了个冷战，上次系统启动这个模式的时候大脑里像是倒了风油精一样的感觉可不好受，“我可以自己冷静的，我...只是...这会有点烦。”她急促的补充着，她可不想在考试前夜再次体验一下。
【持续高焦虑状态，将显着影响认知功能与考场表现。】系统的声音毫无波澜，程序化的评估着姜羡目前的状态。
“我知道！你给我一分钟，我马上就能调节好！”姜羡着急的说着，猛地闭上眼睛，试图通过冥想来缓解这会的焦虑。
隐约间，仿佛听到了岚的声音：“呼气...吸气...”仪态课上学到的知识，不仅仅是外在的姿态，更是内在的调息与掌控。她深深地、缓慢的吸气，感觉冰凉的空气沉入肺腑，再缓缓地、彻底地将胸口那口焦虑的浊气吐出去。
一次、两次、三次......
紧绷的神经在规律的呼吸中渐渐松弛，那些盘旋的负面念头如同退潮般缓缓淡去。她不再去想那未知的结果，只专注于这一呼一吸间身体的韵律与平静的回归。
就在这心神将定未定之际，小七那带着惯常戏谑的懒散嗓音又插了进来，背景音里依稀是电视剧的对话还是游戏的爆炸声：【哟，这是要开始打退堂鼓了？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我一定可以’的？任务失败一次就吓破胆了？啧啧，就这点出息，还想当名媛？】
姜羡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那点平静瞬间被戳了个小孔，一股气堵在胸口，下意识反驳：“谁、谁打退堂鼓了！我…我就是担心！万一你……”
【打住！】小七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语气里充满了“懒得听废话”的不耐，【我要是真想解绑，你考零分还是满分都拦不住。所以你现在瞎担心有个屁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直击要害的粗暴，【担心能让你分数凭空涨？担心能让你那堆解不开的题自动蹦出答案？有这瞎琢磨的功夫，不如老老实实再看两眼陈薇给你圈的重点，或者——】小七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切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赶紧滚去睡觉！顶着俩熊猫眼去考试，你是想用黑眼圈感动阅卷老师吗？精神头不足才是大忌！懂？】
虽然小七的话依旧毒舌，但那股满不在乎的劲儿，让姜羡突然就彻底冷静了下来。是啊，担心有什么用？该做的努力都做了，陈薇的笔记啃了，错题反复看了，能进学习空间的时间也榨干了……剩下的，只能交给明天的自己了。
她深深地、彻底地吸了一口气，这一次，感觉胸腔里那口憋闷的浊气终于散尽。她睁开眼，不再强迫自己去面对那些让她心慌意乱的笔记，只是伸出手，轻轻合上了摊开的错题本和单词本。
目光转向书桌一角。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那张便利贴上，黑色的粗笔字迹在清辉下显得格外清晰、沉重：
目标：月考班级前20！！
看着那行字，姜羡微微抿紧了唇。恐惧的阴影并未完全消散，但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心，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终于顶破压力，正从心底最深处破土而出，迅速壮大，稳稳压过了残余的慌乱。
她拿起那支最近陪伴她度过了一天又一天的银白色“学霸之笔”。指尖传来熟悉的温润触感与沉甸甸的分量。这一次，不是为了进入学习空间，也不是为了攻克难题。她只是在这行目标下面，用同样沉稳而坚定的笔触，一笔一划地添上：
尽力而为，无问西东！
写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她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抬手关掉台灯，房间里只剩下窗外倾泻而入的清冷月华。
她躺回床上，闭上眼，不再去设想可能的失败与冰冷的惩罚，也不再理会脑海中残留的系统提示音。她只是专注地在黑暗中勾勒——勾勒自己端坐在明日的考场上，手握这支承载了太多汗水的笔，思路清晰、笔尖流畅地划过试卷的样子。
夜，深沉而静谧。
心跳的鼓点，在规律的呼吸中渐渐平复，沉入一种大战前夕特有的、蓄势待发的宁静。
明天，是检验她重生以来所有挣扎与蜕变的战场。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必须，也必将，独自去面对。这一次，她选择带着自己挣来的清醒，而非系统的强制，踏上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