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机转轴停稳，玻璃管内最后一丝金光沉入瓶底。陈玄指尖轻触寒玉瓶壁，温度恒定在十二度，符阵夹层的灵流读数平稳如初。他将瓶体嵌入机关箱第三格，卡扣闭合时发出轻微“咔”声，随即覆上三层隔灵布帛。青铜鼎虚影微动，扫描封印纹路，数据流在识海中展开——缓冲力场模型自动生成，流体力学算法优化了防护结构的应力分布，确保长途跋涉中不受外界灵气扰动。
他站起身，检查随身仪器包。灵气浓度检测仪指针归零，微型离心机电源关闭，备用银丝工具组排列整齐。打开机关箱侧袋，取出一张折叠的羊皮地图，摊开于案上。墨线勾勒出从驻地至太一阁的路径，七处标记点对应已知的灵气波动带。他在第三点旁标注“L-049-A”，又在终点处写下“理论验证·引气公理体系待补全”。
竹简卷宗按三级分类封装完毕，编号从L-049-A至Z，每卷外贴封条，烙有唯一火漆印。他逐一放入机关箱底层暗格，锁扣落下时响起低频嗡鸣，内置符阵启动，隔绝神识探查。箱体重心经三次校准，最终稳定在中轴线上，背负时不致偏移。
窗外暮色渐深，院中石阶泛起微凉。陈玄正欲收笔，风掠衣角，一道月白色身影落于门前。
“你终于走出了第一步。”云昭声音不高，目光落在机关箱上。
陈玄抬头，“试验闭环已完成。新配方可复制、可调控，副作用可控。”
她走近，视线扫过桌上残留的试纸与空玉盏，最终停在寒玉瓶位置。“从前修行靠悟性与机缘，如今你却把命运握在公式里。”
陈玄未答，从怀中取出一枚冰晶符牌递来。她稍顿，反手取出另一枚，青光流转，表面刻着极细的霜纹回路。“若遇危局，捏碎此符，我必感知。”
他接过，系于仪器包外侧金属环上，动作干脆，未多言谢。
“你准备何时启程？”她问。
“破晓前出发，避开昼间灵气潮汐高峰。”
云昭点头，“太一阁藏书万卷，有你想要的答案，也有你不曾想到的阻碍。”
“我知道。”陈玄背起机关箱，肩带绷紧瞬间，内部配重自动调节，压力均匀分布于双肩。
“你孤身前行，风险不小。”她语气依旧平静，但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科学不依赖护道者。”他望向远处山影，“它依赖的是可验证的过程，和不会因恐惧而扭曲的数据。”
她微微颔首，“那你去吧。等你在论道台上，讲出属于‘理’的道。”
“我们会在太一阁再见。”他说完，转身走向庭院深处。
古树之下，机关箱投影出最后检查清单：
- 寒玉瓶：锁定
- 数据卷宗：密封
- 检测仪：满能
- 应急符阵：激活
他逐项确认，关闭投影。腰间仪器包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冰晶符牌贴着肋骨，温度恒定。
“你真的不再回头看看？”云昭忽然开口。
陈玄脚步未停，“回头看，只会让我犹豫是否该走这条路。”
“可这条路，未必被所有人接受。”
“接受与否，不是由我决定的。”他停下，抬手抚过符笔笔杆，“是由证据决定的。”
夜风穿林，吹动麻衣下摆。他解下腰间导丝钳，插入机关箱缝隙，轻轻一旋。内部齿轮咬合声细微响起，第二层暗格弹出，露出一支未封口的玉管——L-050原型液，用于野外环境下的应急测试。
他重新锁闭，将钳子收回工具组。
“你还带着未完成的配方？”云昭目光微凝。
“科学没有完成时。”他将玉管插入臂套固定槽，“只有不断修正的模型。”
她沉默片刻，“若你在途中遭遇不可测之变……”
“那就记录变量，分析误差，找出新的规律。”他转向她，“就像赤焰虎那次，我们靠的不是直觉，是共振频率匹配。”
云昭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极淡，却如雪融初泉。“你变了。”
“我没有变。”他摇头，“我只是终于找到了表达自己的方式。”
她不再多言，后退半步，足尖轻点地面，身形缓缓升起。风卷起裙摆，霜魄剑未出鞘，但周身已有寒气凝聚。
“记住，”她在半空停顿，“太一阁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是讲‘道’的地方。”
“理即是道。”他仰头回应，“当所有数据指向同一结论时，那就是天道。”
她未再说话，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掠向北方天际。
陈玄立于原地，目送那抹月白消失在云层边缘。院中只剩他一人，机关箱稳置背后，仪器包紧贴腰侧。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三根手指微微屈起，模拟推演轨迹——这是他在实验室养成的习惯，每当进入关键决策阶段，便会无意识做出这个动作。
他放下手，迈步向前。
石径通向门外小道，两侧枯枝静立。他走过第一块界碑，脚步未缓。第二块界碑刻着“禁行三里”，他视若无睹。第三块界碑前，检测仪突然震动，指针从零跳至三点七，持续五息后回落。
他停下，取出仪器查看频谱图。812埃波段出现短暂脉冲，节奏规律，间隔恰好十二秒。这不是自然波动，也不是九黎常用的加密信号。
青铜鼎虚影无声浮现，开始解析。古文信息尚未显现，他已迅速调出投影阵盘，将信号录入“九黎行动预测矩阵v1.0”模型。初步拟合显示，该信号与北谷潜行路线存在0.68相关性，不足以判定威胁等级，但足以引起警觉。
他关闭投影，将阵盘收回侧袋。没有改变路线，也没有加速。
继续前行。
第四块界碑后，山路分岔。左道通向断崖，右道绕行密林。他站在岔口，取出地图比对。按原计划应走右道，但检测仪再次震动，这次是低频震荡，持续时间长达二十息。
他蹲下，打开机关箱表层，取出微型离心机，接上导流管，采集空气中悬浮的灵子样本。十息后，数据显示灵子电荷分布异常，带有微弱负偏移——类似星纹草激活后的残余场态，但强度不足千分之一。
这不可能。星纹草仅生长于昆仑南麓，距此千里之外。
他收起设备，站起身，望向左侧断崖小径。风从崖底涌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属味。
他转身，踏上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