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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澳岛青澳湾大捷的辉煌,如同最璀璨的烟火,虽然照亮了整个南海的夜空,但在极致的绚烂之后,带来了更加深沉的黑暗。

我时刻关注着珠江口内外的局势。我知道,孙全谋绝非那种一战即溃的庸碌之辈。他在青澳湾吃了如此大的亏,损失了近百艘战船和数千精锐,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必然会发动更加疯狂的反扑。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反扑,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不讲武德!

我率领东路远征军的主力舰队,启程返回赤溪本寨。

南澳岛的防务,暂时交给了乌刀和郑六斤共同把守。 我将“夜叉分舵”和“黑潮水师”的大部分船只都留给了他们,并严令他们在我离开期间,务必死守南澳,不得有误。乌刀虽然对这个安排有些不满,他更渴望建功立业,但在我简单阐述了扼守南澳的重要性后,他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领命。

我则亲率着“巨鲸号”、“凤鸣号”、“飞燕号”、“白蛟号”、“血鲨号”等东路远征军的核心主力船队,浩浩荡荡,返回赤溪!

数日之后,赤溪港湾。

当我们的得胜之师,出现在海平面之上时,整个赤溪据点,都彻底沸腾了!

万名留守的红旗帮弟兄和家眷,潮水般涌向了码头!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旗帜,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口哨声!迎接我们这些凯旋而归的英雄!

“帮主威武!!”

“红旗帮天下无敌!!”

我站在“巨鲸号”的船头,看着下方那一张张因为激动和崇拜而涨得通红的脸庞,听着那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心中的那份豪情壮志,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香姑脸露浅笑,朝着下方的弟兄们,挥手致意。一场大胜,让大家心情都爽朗如丽日蓝天!

旗舰缓缓靠岸,沉重的跳板“哐当”一声搭在了码头之上。

然而,就在我准备与香姑一同,在众人的簇拥和欢呼声中,走下旗舰,接受这场属于胜利者的荣耀之时——

异变!陡生!

只见拥挤的、正在欢庆的人群之中,突然冲出了几艘破破烂烂、甚至还在冒着黑烟的小型快蟹船!它们不顾一切地冲开前来迎接的船只,朝着我们的旗舰猛冲过来!

“什么人?!拦住他们!!”负责码头警戒的林铁爪见状,大喝一声,立刻就要带人上前!

那几艘快蟹船在靠近旗舰之后,便如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歪歪斜斜地撞在了码头的石柱之上!船上,十余名衣衫褴褛、满面尘灰、甚至带有血迹的红旗帮弟兄,连滚带爬地从船上扑了下来!

他们顾不上周围那些惊疑不定的目光,只是如看到了救星一般,朝着刚刚踏上跳板的我和香姑,踉跄地冲过来!

“帮主!”

“夫人!”

为首的,是我们在虎门贸易据点留下的一名小头目,他此刻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精悍,脸上满是黑色的烟灰和纵横的泪痕,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哭腔:

“不好了!”

“虎门……虎门和黄埔的贸易据点……被……被孙全谋那狗官派兵给端了!!”

轰——!!!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瞬间将我从胜利的云端,狠狠地砸入了冰冷的地狱!

整个码头上那震天的欢呼声,也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几个弟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愤怒!

“你说什么?!”我一把将那名小头目拎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孙全谋?!他……他不是在南澳惨败,带着残部逃回虎门要塞了吗?!他竟然敢偷袭我们的据点?!”

“是……是真的……帮主……”那小头目浑身发抖,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道,“孙全谋青澳湾惨败之后,竟……竟然没有按常理返回省城,而是……而是悄悄绕道,集结了所有能动的船只,趁着我们主力尽出、后方空虚之际,偷袭了我们后方!”

“我们……我们虎门和黄埔的弟兄们,本来就不是很多,猝不及防…… 根本……根本抵挡不住啊!!”

“姓孙的,这次是下了死手!他用重炮,直接轰开了我们的寨门!然后……然后就放火!见人就杀!!”

“兄弟们……兄弟们死伤惨重啊!! 仓库里的货物……货物全被他们抢了! 整个据点……也被他们一把火,烧成了白地!”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连……连珠娘大船长派去驻守在那里的、负责交接货物的一百多名弟兄……都……都丧生在里面了!一个……一个都没逃出来啊!!”

他说完,再也支撑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而我,松开手,任由他瘫倒在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虎门!黄埔!那不仅仅是我们红旗帮最重要的两个贸易据点!更是我们“行水”新政的脸面!是我们向整个南海宣告我们“新秩序”的旗帜!

如今……竟然……就这么被孙全谋这个手下败将,轻而易举地,付之一炬?!不在战场上决胜负,却攻击我们的后方守规矩做生意的据点,孙全谋!你踩过界了!

一道倩丽而又带着几分狼狈的身影,分开拥挤的迎接人群!

是珠娘!

她此刻早已没有了往日里的从容与干练,那身剪裁合体衣裳,早已被汗水和海水的湿气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那成熟丰腴的曲线。她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青丝被汗水打湿,紧紧地贴在香汗淋漓的俏脸之上,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精明笑容的脸上,此刻却苍白如纸, 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焦急、愤怒和悲怆!

香姑迎上去,“珠娘,怎么回事?”

珠娘看到我身边那几名刚逃回来的兄弟,瞬间明白过来。急声道:“你们都知道了?”

我用力点了点头,压制着自己的愤怒,“珠娘姐,你还有什么新的消息?”

“是孙全谋!他深知,我们这些海盗,最根本的命脉,并非是某一艘战船或某一座岛屿,而是赖以为生的粮草和财源!”珠娘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他这一招,打得又快又狠!又准又毒!”

“他亲率广东水师主力,倾巢而出!先是以“清剿河道,盘查走私”为名,突然封锁了虎门要塞附近的所有航道! 将我们布置在那里的几艘警戒小船和探哨,瞬间分割包围,尽数歼灭!彻底切断了我们与外界的情报联系!”

紧接着,他便以“搜捕海寇奸细”为由,对我红旗帮在虎门镇上设立的数个由我亲自规划的、用以储存和交易丝绸、茶叶、南洋香料等高价值货物的秘密商栈和货仓,进行了疯狂的突袭和洗劫!

那些平日里只负责与各路商人接洽、转运物资的红旗帮外围弟兄和贸易人员,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狼群般的官兵,根本无法组织起任何有效的抵抗!他们或被当场格杀,或被抓捕入狱,只有少数机警的,才侥幸趁乱逃脱!

我们在虎门据点辛辛苦苦积攒了数月之久的、价值数万两白银的各种珍奇货物,几乎被孙全谋洗劫一空!

更可恨的是,他在洗劫完货仓之后,竟还下令纵火!将我们辛苦建立起来的商栈、码头、以及那些来不及运走的普通货物,付之一炬! 虎门镇的上空,大火据说燃烧了两天两夜!

做完这一切,他又马不停蹄,率领舰队直扑广州的黄埔港!用同样的手法,将我们在那里设立的几个更加隐蔽的、用于囤积粮食和修补船只木料的米仓和货仓,也一一摧毁!

仅仅是这两场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突袭,我们红旗帮便有近千名外围弟兄和贸易人员,因此流离失所,或死或伤或被俘,被赶回了赤溪、大屿山等基地!而被烧毁、被抢走的粮食、布匹、桐油、木料等各种物资,更是不计其数!其直接和间接的经济损失,甚至比上次在江门外海被英葡联军鏖战一场还要惨重!

珠娘一口气说完,看着我的刚毅的脸容逐渐扭曲,她的眼神也露出一丝惧怕。

“孙!全!谋!!”我双目赤红,一股难以抑制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滔天怒火,瞬间冲上了我的头顶!

好一个釜底抽薪!

他打不过我们的舰队,便转而攻击我们最脆弱的后勤和经济命脉!他这是要彻底断了我们的根啊!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林铁爪、鲨七、小霸、招玉桂等一众悍将,在听完珠娘的转述之后,个个义愤填膺,破口大骂!

“帮主!下令吧!我们现在就杀到珠江口!跟孙全谋那老狗拼了!!”鲨七第一个咆哮道。

“对!拼了!不把他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小霸咬牙切齿地说道。

然而,香姑却在最初的震惊和愤怒之后,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那些因为愤怒而有些失去理智的众家头领,又看了看我那张因为暴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凤目之中虽然燃烧着火焰,但语气却异常沉稳:

“都给我……稍安勿躁!”

“孙全谋此举,确实狠毒!也确实打在了我们的痛处!但他越是如此,便越说明,他……怕了!他怕了我们在正面战场上的实力!所以才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偷袭后方的手段!”

“我们若是此刻便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地杀回珠江口,那……才正中了他的下怀!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虎门要塞,又为我们布下了新的天罗地网?!”

她顿了顿,将目光投向我,声音放缓了几分:“保仔,我知道你难受、激气。但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冷静。”

她吩咐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议事厅再说。”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股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怒火压下。

香姑说的对。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我们犯下更致命的错误。

回到议事厅。珠娘继续说道,“刚才在大家面前,我还没有说完。孙全谋的下一个目标,我们已经知道了!”

“是哪里?!”我莫名烦躁,声音也高了起来。

“他一路向西,目标直指我们红旗帮在珠江口西岸最重要的贸易中转站——新会!”

“他这是要…将我们在珠江口内所有的贸易据点和财源,连根拔起!彻底将我们逼回那些贫瘠的荒岛之上,让我们坐吃山空,不战自溃!”香姑冷笑道。

“他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一拍帅案,霍然起身!

“孙全谋这狗贼!真当我红旗帮的兄弟是泥捏的吗?!他打完一处,又打一处!”林铁爪一拍胸口,“帮主,下令吧!我们去杀他个落花流水!”

“传我将令!”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嘶哑,带着决绝!

“赤爪号!血鲨号!白蛟号!三大分舵!立刻点齐本部所有能战之船!备足三日粮草弹药!随我出征!!”

“帮主!不可冲动!”雷九爷连忙上前劝阻,“莫中了孙全谋的奸计!”

“硬拼?”我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谁说我要跟他硬拼了?!”

我走到巨大的海图前,手指重重地落在了新会县城外海,那两座因河道冲积而形成的、富庶繁华的沙洲乡镇之上!

“他打我的虎门、黄埔!我就打他的新会、潮连!!”

“他毁我的货仓,断我的财路!我就烧他的县城,屠他的乡镇!!”

“我要让他知道!也让整个广东的官绅士民都知道!惹怒我张保仔的下场!到底是什么!!”

我的话语中,充满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复仇的疯狂与血腥!

在座的所有人,都被我身上这股滔天杀意,震慑住了!

他们从未见过我如此愤怒!如此不计后果!

香姑看着我,那双美丽的凤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最终都化为决绝的坚定!她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握住我那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柔声道:“保仔,我……陪你一起去!”

“不!”我摇了摇头,反手握紧了她的手,“香姐,赤溪是我们的根基,绝不可有失!你必须留在这里,替我坐镇!也替守好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