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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州卫的刀兵虽退,但那日百味楼后院箭弩所指的惊心一幕,终究是在众人心中投下了阴影。

连最跳脱的唐小柒都安分了不少,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林清晏依旧那副懒散模样,每日里最大的烦恼似乎依旧是食材的火候和两个丫头的功课。

但偶尔,他会望着江面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不知在盘算什么。

赵知闲的训练愈发严苛,仿佛要将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和憋屈都融入琴音和拳脚之中。

后院时常响起她清脆的呵斥和时而激昂、时而诡谲的试琴声。

陆云霁则更加沉默,除了必要的指导和用餐,多数时间都待在二楼雅间或屋顶,打坐,看云,听江声。

社恐似乎更严重了些,但那双沉静眼眸深处,偶尔掠过的锐芒,却显示他并非真的超然物外。

日子仿佛被拉长的牛皮糖,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紧绷的节奏中又滑过几日。

这日午后,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雨丝细密,敲打着青瓦和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江面上泛起无数涟漪,远山笼罩在朦胧的烟雨之中,倒是别有一番静谧滋味。

百味楼早早打了烊,伙计们闲来无事,聚在前堂角落低声掷骰子赌些小钱,嘻嘻哈哈的,倒也冲淡了些许沉闷。

后院廊下,林清晏搬了把竹椅,泡了壶热茶,看着雨打芭蕉,听着前堂隐约传来的骰子声和笑闹声,难得显露出几分真正的闲适。

赵知闲被这雨困住,没法在外头折腾,便揪着阮喃喃和唐小柒在廊下考较内功心法。

两个丫头盘膝坐着,努力运转内力抵抗春雨的寒湿气,小脸憋得严肃。

陆云霁则倚在另一边的廊柱旁,望着迷蒙的江面,不知在想什么。

雨声、赌骰声、赵知闲偶尔的指点声、还有厨房灶上炖着汤的咕嘟声…

交织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烟火人间的安宁感。

突然,前堂的骰子声停了,传来伙计有些惊讶和迟疑的招呼声:

“…这位客官,您…您要用点啥?外面雨大,快进来歇歇脚…”

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雨声掩盖的脚步声靠近通往后院的门帘。

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掀开。

一个身影站在廊下光线稍暗处。

来人穿着一身半旧的书生青衫,已被雨水打湿了大半,更显清瘦。他肩头背着个简单的书笈,手里握着一把油纸伞,伞尖滴着水。

面容普通,甚至有些木讷,唯有一双眼睛,沉静温和,带着几分旅途的疲惫,却又透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清明。

他看着廊下或坐或站的几人,目光在林清晏和陆云霁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抬手,用一种极其斯文、甚至有些拘谨的姿态拱了拱手,声音温和,语速平缓:

“叨扰了。在下岳麓书院李沐风,途经宝地,遇雨阻行,不知可否向掌柜讨碗热茶,稍作避歇?”

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雨声和其他杂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廊下瞬间一片死寂。

掷骰子的伙计张大了嘴巴。

赵知闲忘了训话。

阮喃喃和唐小柒睁大了眼。

林清晏端着的茶杯停在了半空。

连望着江面的陆云霁也倏然转过头。

李沐风?

大师兄?!

他不是在岳麓书院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千里之外的锦绣城?

还打扮成这副落魄书生的模样?

林清晏最先反应过来,放下茶杯,脸上露出毫不意外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真正的暖意和如释重负。他慢悠悠起身,还了一礼:

“原来是岳麓书院的李先生,久仰。雨天客至,是吉兆。快请进,喝杯粗茶暖暖身子。”

赵知闲也跳了起来,又惊又喜:

“大…李大哥!你怎么来了?!”她差点喊漏嘴。

阮喃喃和唐小柒也反应过来,赶紧起身行礼,唐小柒还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大师兄。

陆云霁走上前,微微躬身,低声道:

“…大师兄。”

李沐风温和地笑了笑,一一颔首回礼,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陆云霁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眼中带着赞许和欣慰。

他又看向赵知闲,笑道:

“赵姑娘还是这般风风火火。”

最后看向林清晏,

“林掌柜,打扰了。”

他的言行举止,完全就是一个彬彬有礼、略显拘谨的过路书生,看不出丝毫武林高手的痕迹,更与那日神鹰传信的潇洒判若两人。

林清晏引他在廊下茶桌旁坐下,亲自斟上热茶。

李沐风道了谢,双手捧起茶杯,慢慢啜饮着,驱散着身上的寒意,动作舒缓而自然。

雨依旧沙沙地下着,廊下的气氛却变得微妙而不同。

伙计们敬畏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书生”,不敢再喧哗。

赵知闲憋了一肚子话想问,却被林清晏用眼神制止。

阮喃喃和唐小柒乖巧地站在一旁,偷偷打量着这位气质独特的大师兄。

陆云霁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大师兄。

有大师兄在,仿佛就有了主心骨,再大的风雨,似乎也不足为惧了。

李沐风喝完一杯茶,放下茶杯,目光温和地看向林清晏,像是寻常闲聊般问道:“

林掌柜,近来这锦绣城…可还太平?方才进城时,见街上巡弋的军士似乎比往常多些。”

林清晏摇着扇子,叹了口气:

“唉,太平不太平…怎么说呢。做生意嘛,总是盼着天下太平。就是近来江上不太宁静,听说镖局和排帮闹得有些不愉快,连带着城里气氛也紧了些。”

李沐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江湖风波,难免波及市井。贵店没受什么影响吧?”

“托您的福,还算安稳。”

林清晏笑道,

“就是前几日,不知怎么惊动了峡州卫的军爷,来店里查问了些事情,闹出点小误会,幸好巡检司的沈大人来得及时,化解了。”

他轻描淡写,将前日的惊险一语带过。

李沐风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温声道:

“无事便好。出门在外,平安是福。”

他又喝了一口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书笈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造型精致、散发着淡淡药香和甜香的糕点。

“途径长沙府时,买了些当地的茯苓糕,味道尚可,诸位若不嫌弃,也尝尝?”他将糕点推到桌子中央,语气自然。

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偶遇大雨、与店主相谈甚欢、并分享旅途点心的普通书生。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

他的到来,本身就是一个最强的信号。

风雨虽未停歇,但这方小小的廊下,却仿佛因他的到来,而骤然变得无比坚实、温暖起来。

林清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拿起一块茯苓糕,咬了一口。

“嗯,甜而不腻,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