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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近乎信徒般的狂热崇拜与至死不渝的决心。

杨雪霁听得心潮澎湃。

宇文成都维护法理尊严的担当与坚韧,透过允执的叙述,显得更加清晰可触,分量千钧。

次日,杨雪霁转向了掌管宇文成都私务、时常跟随其左右的允诺。

相比允执的铁血冷硬,允诺眼神更为灵活,气质也多了几分圆融。

他恭敬行礼后,不等杨雪霁问,便露出一丝带着感慨的笑意:“夫人是想问属下怎么跟着将军的吧?”

他显然更敏锐地捕捉到了杨雪霁的意图,“属下这命,比允执捡得晚几年,但同样……是将军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

允诺眼中闪过一丝对往昔峥嵘的悸动——

“那时属下还是个小斥候,仗着年轻气盛,探哨时孤军深入,中了突厥狼骑的埋伏。”

“左胸被洞穿,同袍死伤殆尽,属下躺在冰冷的雪泥里,眼睁睁看着天狼刀刃劈头而下……就在闭眼等死的那一刻,是将军!”

“他率队如破天狂龙般杀到!属下永远记得,他是怎样挥动那柄镏金镋,将举刀砍下的狼骑连人带马劈成两半!血光冲天!”

“他翻身下马,踩着血泥,将属下这个满身血污的小卒扛上马背……那时属下血流如注,意识模糊,只依稀听见将军喝令军医:‘人还有气!必须救活!’。”

“夫人可知,战场瞬息万变,带着重伤兵卒突围,何等凶险!”

“增援尚远,将军为护住属下,只带数十骑殿后,硬生生杀透数倍于己的敌阵!属下这条命,是将军用自己和弟兄们的血换回来的!”

允诺的声音带着敬仰到极致的微颤:“将军他不只是战场上无敌的战神!您见过他夜巡军营吗?每一个冻伤的手脚他都要亲眼看过药膏抹匀了才放心!”

“您知道他府库私银大半都贴补了阵亡将士的孤儿寡母、伤残同袍吗?”

“您又可知,每逢年节,他必亲自前往阵亡将士碑前祭奠,风雨无阻?”

“将军外冷内热,其情如山,藏于九渊之下!”

“他对麾下儿郎,从不言厚待,但每一个活下来的,都愿为他肝脑涂地!”

“他是冷的铁,更是烙在吾辈心头的……火种!”

允诺的回答,让宇文成都的形象在杨雪霁心中陡然升华。

他不仅仅是威严的统帅和公正的判官,更是能将每一个麾下士卒视同骨血的袍泽兄长。

那份深沉如海的情义,默默无声,却足以让人赴汤蹈火。

翌日,杨雪霁独自走在前往胭脂店的路上,手中捧着允执和允诺那掷地有声的话语,心绪如煮沸的海。

她这次是真的想去买些胭脂,可是没想到店家竟然说有她的一封信在这里。

原本以为,上一次传信过后便是结束了这次调查,却没想到惊鹿还写了一封信。

带着巨大的期待与忐忑,她颤抖着拆开。

纸上墨迹沉稳厚重,带着尘埃落定的郑重——

“夫人钧鉴:四顾茫茫,风物已非。”

“此番潜入瀚海,历时弥久,所见所闻,远超惊某半生所历。

“宇文成都其人,惊某探查至此,唯余几字可述——”

“刚不折锐:临朝堂风云、战场血火,其志如金,其锋如芒,千磨万击,磐石不移!庙堂之上,权臣环伺,其腰不折!边关塞外,血雨腥风,其胆不丧!”

“柔不溺情:待麾下将士,有铁血纪律亦有袍泽深恩,尤闻其在战场救卒如命,在营中恤下如子,其情其义,金石可鉴!处家国社稷,秉赤诚公心而不失悲悯。”

“明可洞幽:其心如镜,洞彻人心鬼蜮。其思之深,其谋之远,常于无声处惊雷,于无人瞩目处落子。身边士卒,皆人中龙凤,甘为其前驱,岂是寻常恩威可降服?”

“威能定鼎:其威非源于权势之重,实系于人格之伟岸、气魄之宏阔!行止之间,自生山岳凛然之气。令奸邪俯首,宵小辟易!

“观其身边将帅士卒忠诚之心,非唯将军之权柄,实乃折服于其心中之“道”!”

“惊某飘零半生,惯看世情冷暖,人心鬼蜮。能令惊某敛狂言、伏心绪、道一声“真大丈夫”者,仅宇文将军一人!”

“夫人所托之事,惊某已竭尽所能。信中所言,皆出自肺腑,唯求真二字!”

“将军为人,夫人慧心,或早已知之甚深,胜惊某远矣!”

“此间事了,江湖路远。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宇文将军身负社稷重器,夫人若与其有所关联,必身处漩涡之侧,望善自珍重。”

“惊鹿手书”

四封书信,层层递进。

如果说惊鹿的前三封信是掀开冰山一角,那这第四封信便是为这座雄伟冰山刻下了最清晰、最凝练、也是最崇高的传记铭文!

——刚不折锐,柔不溺情!明可洞幽!威能定鼎!

——如同四面丰碑,将宇文成都的品格、智慧、担当与威严,彻底立于杨雪霁心中那座曾被阴霾笼罩的圣坛之上。

“真大丈夫!”——连惊鹿这等桀骜不驯、阅尽人心鬼蜮的游魂,亦心折至此。

她久久凝视信纸,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心神激荡之下,杨雪霁并未立刻销毁信函。

她珍重地将它夹入一本时常翻阅的诗集之中,置于案头。

这封字字珠玑、力透纸背的书信,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杨雪霁心中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宇文成都那了然于心却又宽容默许的态度,更是在她心湖深处点燃了一把温暖而明亮的火焰。

然而,火焰之下,仍有一丝微弱的、源自前世记忆与权力本能的疑虑,如同幽谷深处的寒冰,未曾完全消融。

那便是——他对晋王杨广的支持,那堂皇正道的背后,是否真如他所言,只为江山社稷?

还是……也夹杂着攫取更大权柄、最终颠覆大隋的野心?

这份疑虑,在信任的暖阳下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如同跗骨之蛆,让她无法彻底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