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鱼灯的红光映在洞口边缘，那人影抬起头的瞬间，科华手里的青铜齿轮“当啷”掉在地上。
不是幻觉。那人的眉眼、鼻梁，甚至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都和他相册里父亲的模样分毫不差。只是此刻那张脸上没有丝毫温度，眼神像被打磨过的青铜，冷得发亮。
“小科。”人影开口了，声音透过管道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却精准地叫出了科华的小名，“好久不见。”
科华的手指死死抠着展柜边缘，指节泛白，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红了：“不可能……我爸十年前就失踪了。”
“失踪，不代表消失。”人影笑了，笑声在耳室里回荡，撞在青铜乐器上，发出细碎的共鸣，“智械公司救了我，给了我新的‘生命’，你看——”他举起手里的青铜灯，灯座上的齿轮图案突然转动起来，“这才是真正的‘永动’，比你修的那些破钟表强多了。”
林夏注意到，那人影的手腕处有一圈不自然的金属光泽，像是某种机械义肢。而他手里的青铜灯，灯盘里燃烧的根本不是火焰，而是团跳动的蓝色能量，和智械公司的能量核心一模一样。
“是改造人。”陈默的声音沉得像墓里的青砖，“他们把你父亲的意识数据化，装进了机械躯体。”他想起百慕大的潜艇残骸，“就像收割者一样，只是更隐蔽。”
科华猛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不可能……我爸说过，机器再精密，也装不下人心。”他捡起地上的青铜齿轮，齿轮的边缘还留着他父亲当年刻下的细小标记，“这是他教我磨的第一个齿轮，他说‘有缺陷的才是活物’！”
“缺陷？”人影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手里的青铜灯发出刺眼的蓝光，“你所谓的‘缺陷’，让他在矿难里断了腿，让他被智械公司辞退，让他连块像样的钟表都修不起！”他指着雁鱼灯，“这盏灯为什么能自己亮？因为它没有‘心’，不会犹豫，不会痛苦，只会精准地执行命令！”
耳室里的青铜器突然发出“嗡鸣”，错金铜编钟的钟锤自己晃动起来，敲出一段诡异的旋律。磁场检测仪的指针倒转，指向洞口深处，屏幕上跳出一行乱码，仔细辨认，竟是智械公司的编码：“唤醒程序启动，坐标：海昏侯墓主墓室。”
“他们想干什么？”馆长的声音发颤，紧紧抓着展柜的栏杆，“主墓室里有金缕玉衣和大量漆器，经不起折腾啊！”
林夏的玉佩烫得厉害，她看向雁鱼灯的阴影，发现灯影里隐约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转动，和科华工具箱里的零件完美咬合：“他们在利用古墓的金属结构，搭建能量传输网！青铜有导电性，这些文物的排列暗合星象，刚好能放大能量场！”
科华突然想起父亲的日记里写过：“东汉的青铜器里藏着‘活的结构’，能随磁场变化调整角度，比现代的传感器还灵敏。”他看向那人影，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你不是我爸。我爸修钟表时，会对着齿轮笑，会记得给我留槐花糕，你不会。”
人影的动作顿了顿，似乎被这话刺中。他手里的青铜灯蓝光闪烁，像是在挣扎。就在这时，洞口深处传来“咔哒”的机械声，人影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没时间跟你废话了。”他举起青铜灯，对准雁鱼灯，“启动‘共鸣’，把主墓室的‘钥匙’带出来。”
两道光芒在空中交汇，雁鱼灯突然剧烈震动，灯座底部的铭文亮起，组成一个旋转的螺旋——和林夏玉佩上的阴阳鱼图案惊人地相似！耳室的地面开始晃动，地砖缝隙里渗出黑色的液体，液体流过的地方，青铜齿轮纷纷从土里钻出来，像被唤醒的虫群，朝着主墓室的方向爬去。
“阻止他！”陈默掏出青铜碎片，绿光与蓝光碰撞，激起漫天火花。林夏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玉佩上，红光扩散开来，那些爬行的齿轮碰到红光，纷纷停住，表面泛起白烟。
科华突然冲向洞口，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父亲刻过的青铜齿轮：“我知道怎么关了它！这齿轮的齿距和能量网的频率互补，能卡住传输节点！”
“别去！”林夏想拉住他，却被他挣脱。
“我爸说过，修东西要找到‘根’。”科华的声音带着决绝，他顺着洞口的管道爬了进去，“这一次，我要修好他。”
人影看到科华爬进来，突然发出一声诡异的嘶吼，手里的青铜灯爆发出更强的蓝光，管道壁上的闭环符号纷纷亮起，像无数只眼睛，死死盯着科华。
螺螺突然跳进洞口，银毛炸开，用身体挡住射向科华的蓝光。小家伙的胸口渗出鲜血，却还是对着人影狂吠，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科华趁机将青铜齿轮塞进管道壁的缝隙里，齿轮转动的瞬间，蓝光突然熄灭，人影发出痛苦的惨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露出里面的机械骨架。骨架的胸口，嵌着块小小的芯片，芯片上的名字，正是科华父亲的名字。
“爸……”科华伸出手，想触摸那块芯片。
人影的眼神突然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看着科华，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洞口深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管道开始坍塌，人影的身体被碎石掩埋，最后只露出那只握着青铜灯的手，手指对着科华的方向，轻轻蜷缩了一下，像是在告别。
科华被陈默拉了出来，管道彻底堵死。耳室里的青铜器恢复了平静，雁鱼灯的光晕渐渐黯淡，只剩下灯盘里的一缕青烟，飘向窗外，融入南昌的暮色里。
科华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攥着那枚青铜齿轮，齿轮上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他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最后那一下……是想摸我的头，像小时候那样。”
林夏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远处的天际线上，最后一抹霞光落在博物馆的屋顶，给那些沉默的青铜器镀上了层金边。
馆长叹了口气，开始安排人清理现场。陈默看着堵住的洞口，总觉得事情没结束——刚才的爆炸声太大，不像是管道坍塌那么简单。
螺螺突然对着主墓室的方向低吼，鼻子凑近地面嗅了嗅，然后抬起头，对着林夏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林夏低头看向地面，那些被红光逼退的齿轮并没有消失，只是钻进了地砖的缝隙里，此刻正悄悄聚集在主墓室的门口，组成了一个模糊的符号——不是闭环，也不是螺旋，而是个从未见过的、由无数细小齿牙组成的圆形图案，像一张正在缓缓张开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