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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符六年(879年)的冬天黄巢军尚让部惨败于苏州城下后,黄巢做出了最符合其流寇本质的决策——避开江南的硬骨头,扑向看似更空虚的中原。

第二年广明元年(880年)正月,黄巢军从采石矶渡过长江,并迅速攻下了和州。紧接着黄巢率领四十万大军向东,直趋扬州六合。

六合,距淮南节度使治所扬州,仅数十里之遥,已是淮南核心腹地。

六合城外,黄巢大军旌旗蔽日。他并未下令全力攻城,只是让一部兵马做出攻击姿态,主力则于城外旷野之上,大阅兵马。

战鼓隆隆,号角连营,数十万大军列阵而行,刀枪并举,反射着苍白的阳光,军容之盛,直冲霄汉。黄巢本人金甲金盔,在高大的战车上,接受麾下将山的欢呼,意气风发,仿佛一个月前折戟苏州的并非他的军队。

他目光时不时地瞟向西北方扬州的方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挑衅。

“高骈老儿!可敢出城一战?!”阵前,有骁将按照黄巢的示意,纵马驰骋,向着扬州方向高声辱骂,言辞不堪入耳。

骂声在旷野上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扬州城方向,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墙上虽然旌旗林立,却透着一股死寂般的沉默。

黄巢哈哈大笑,对左右道:“昔日落雕侍御,安南名将,如今却只敢龟缩城中,凭恃坚城,做一缩头乌龟!可见天命已不在唐,而在本王!”

此举极大地鼓舞了因东路失利而有些低落的士气。贼军见此情形,皆欢呼雷动,心中那点对官军尤其是对高骈的畏惧,烟消云散。

扬州城内,延和阁中。

高骈披着道袍,协同吕用之、张守一等方士,正在观摩一场“炼丹”的把戏。炉火熊熊,烟雾缭绕,散发着古怪的药石气味。

阁外,将领们的请战声被亲兵死死拦住。

“都统!巢贼欺人太甚!竟敢至六合耀武扬威!末将愿率五千精骑,出城斫营,必挫其锋!”

“是啊,都统!贼军骄狂,阵势不整,正可击之!若任其如此挑衅,我军心士气何存?淮南颜面何存?”

诸将群情激愤,尤其是那些经历过昔日辉煌的老将,更是感到奇耻大辱。

然而,所有的请战声音,都被隔绝在阁楼之外。吕用之早已吩咐下去:“都统正修炼至关键处,关乎天下气运,任何人不得打扰!”

高骈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嘈杂,烦躁地皱了皱眉。张璘战死信州的那一幕,如同梦魇,早已将他所有的勇气和雄心吞噬殆尽。他深知麾下淮南军实力犹存,但他更怕——怕再遭败绩,连这最后的割据本钱也输掉。他宁愿相信吕用之等人所说的“天象”、“劫数”,相信只要固守扬州,凭借城防和实力,黄巢必不敢真来攻打,自然会北上而去。

至于颜面?士气?比起实际的兵权和地盘,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他最终只是摆了摆手,对一旁侍立的亲信将领漠然道:“传令各门,谨守城池,不得出战。违令者,斩。”

黄巢在六合耀武扬威两日,见扬州毫无反应,心满意足。目的已然达到——重整了声势,羞辱了高骈,证明了己方的“无敌”和官军的“无能”。

“北上!”他终于下达了真正的进军命令。大军如同决堤的洪流,离开六合,向西再折北,扑向淮河防线。

淮河南岸,泗州。

面对挟大胜高骈之威、铺天盖地而来的黄巢大军,泗州的防御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守军稍作抵抗,便在绝对的兵力劣势和恐怖的声势面前崩溃了。黄巢大军轻而易举地渡过淮河,天堑再失!

渡过淮河后,其兵力竟再次达到了惊人的六十万之众!虽然其中能战之兵比例下降,但声势浩大,足以吓阻绝大多数对手。

黄巢深知,面对盘根错节的藩镇势力,一味强攻并非上策。他的大军虽众,但若四处树敌,陷入与各镇节度使的消耗战,北取长安的战略将困难重重。他需要一种更精明的策略来分化瓦解潜在的抵抗力量。

于是,一篇精心炮制的檄文被迅速撰写出来,并由快马信使携抄本分送沿途各州郡及主要藩镇。这篇檄文绝非简单的战书,而是一份极富煽动性和策略性的政治宣言:

“咨尔各路节度、州郡刺史、并天下士民:

朕本良家子,贩盐为业,非好为乱。奈何当朝失德,宦竖盈朝,豺狼当道!自田令孜等阉宦窃柄以来,欺天罔地,残害忠良,盘剥百姓,致使寰海沸腾,生灵涂炭!天子蒙尘,政令不出宫闱,此皆奸佞之罪也!

我等兴义兵,举义旗,非为私利,实乃上承天意,下顺民心,欲清除君侧之恶,荡涤朝廷之奸,使日月重光,山河再肃!此心此志,天地可鉴!

今我大军北指,唯诛元凶田令孜及其党羽,以谢天下!与诸道文武,本无仇隙。尔等皆大唐臣子,或镇守一方,或牧民之地,若能识天命,察时变,保境安民,勿相抗拒,则我大军过境,必秋毫无犯,待功成之日,不失富贵之位,同享太平之福!

若有助纣为虐,执迷不悟,胆敢阻挠天兵者,则雷霆之下,皆为齑粉!勿谓言之不预也!

檄文到日,宜速抉择!是取富贵于将来,还是招覆灭于顷刻,皆在尔等一念之间!”

中原大地,为之震动。

消息传至周边各镇,反应却是令人心寒的迟缓与各怀鬼胎。

忠武军周岌、感化军支详等节度使,虽接到了朝廷严令阻截的诏书,却大多拥兵自重,观望不前。他们的逻辑简单而现实:黄巢势大,六十万大军,谁先迎上去,谁必然首当其冲,成为牺牲品。不如放其过去,让其他人去消耗贼军实力,比如新上任的东都留守刘允章(之前提过,上一个职位是鄂岳观察使),自己保全实力方为上策。

甚至有人暗中存了“养寇自重”的心思,盼着朝廷进一步权威扫地,好从中牟利。

至于“剿匪”?那是在不损害自身实力前提下的事情。真正的“勤王”,只存在于发给朝廷的奏章和冠冕堂皇的檄文里。

于是,出现了战争史上罕见的一幕:黄巢六十万大军,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刃切入冷却的油脂,几乎未遇像样的抵抗,便一路“势如破竹”,连下申州、颍州、宋州、汴州等地,兵锋直指唐朝的东都——洛阳。

此时的洛阳,早已风声鹤唳,乱作一团。富户巨贾、官僚家眷纷纷出逃,城内守军人心惶惶。东都留守刘允章,一个文官,面对城下无边无际、如同蝗虫般的贼军,早已吓破了胆。

是战?是降?

还没等刘允章做出决定,更没等黄巢认真攻城,洛阳城中一些失意的低级官吏和军将,竟已暗中串联,主动打开了城门!他们或许是为了身家性命,或许是为了投机,幻想能在新朝中谋得一官半职。

广明元年(公元880年)六月二十日,黄巢大军兵不血刃,进入了这座仅次于长安的帝国东都。

洛阳,沦陷。

入城式的场面盛大而诡异。黄巢乘坐金装肩舆,在精锐老营的护卫下,缓缓驶入洛阳街道。他的军队——那些衣衫混杂、兵器各异却数量庞大的士兵——涌入这座繁华的都市,好奇而又贪婪地注视着街道两旁紧闭的门窗和那些从缝隙中透出的恐惧目光。

黄巢下令:“约众毋寇掠。”试图约束军纪,展现新主的“仁义”。

但命令效果寥寥。很快,零星的抢劫和破坏就开始发生。毕竟,六十万人的庞大队伍,良莠不齐,饥饿和贪婪驱使着许多人将所谓的军令抛诸脑后。洛阳的府库被打开,一些富户被抄家,市面上充斥着混乱和恐惧。

然而,相较于后来的长安,此时的洛阳所遭受的破坏似乎还算“有限”。黄巢的目光,已经投向了西边不远处的潼关,投向了那座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京师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