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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明元年(880年)腊月,宣歙三州的硝烟渐渐散去,空气中不再是血腥与烽火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然而,钱镠心中却无半分松懈。攻城略地易,守城安民难。如何将这片刚刚用武力“梳理”过的土地,真正转化为稳固的后方和强大的实力源泉,才是此刻最重要的课题。

他凝视着铺在案上的巨幅宣歙舆图,目光如炬,手指缓缓划过山川城池,一道道命令随之发出,如同一位高明的画师,在为刚刚完成的泼墨山水添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工笔。

“周繇。”

“卑职在!”周繇应声出列。

“传令!宣歙初定,然外患未绝。北面润州周宝,虽暂无异动,不可不防。南面江州,虽暂无强藩,然地处要冲,流寇易聚。”钱镠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北缘靠近润州边界处,继而滑向南面江州方向。

“令杜棱长城军驻守溧水—芜湖一线,重点加固芜湖、当涂城防,盯紧长江水道,北防润州,西扼江渡。此为北门锁钥,不容有失!

令朴正雄,驻守婺源—祁门一线,防备饶州方向可能之扰。”

“唯!”

“至于这宣州根本之地,”钱镠的目光回到地图中心,“便由武勇左军驻守。成及!”

“末将在!”成及踏前一步。

“你的武勇左军,留诸宣州,负责州城及周边戍卫,整训新兵,听候调遣。”

“诺!”

处理完防务,钱镠将目光转向那庞大的一万六千余名俘虏。杀之不忍,纵之遗患。

“沈长史。”

“卑职在。”沈崧上前。

“所俘之人,除罪大恶极、民愤极大者明正典刑外,其余一万六千余众,不分原为匪寇还是豪强私兵,尽数编为工役营!”钱镠下令,语气不容置疑,“宣州城垣经年失修,各州县道路桥梁亦多毁坏。即日起,命他们分段承包,修筑宣州城墙,铺设贯通三州的官道,修复重要津梁!”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知他们,劳作三年,表现良好者,可视情况赦免,或编入屯田,或遣返还乡。有敢怠工或滋事者,立斩不赦!此事,由你总揽,抽调得力吏员严加监管。”

“卑职明白!定将其效用发挥至最大,亦不使其生乱!”沈崧深知此乃一举多得之策,既能完成巨大工程,又能消耗俘虏精力,更能以“三年之期”给予其希望,减少反抗。

紧接着,钱镠做出了一个更收买人心的决定:“此次清剿,所获贼赃颇丰。金银铜钱入库充作军资,然所缴之粮米、布帛、牲畜,不必尽数入库。”他看向负责民政的属官,“传令三州各县城:即刻张榜公告,凡家中断粮、难以维生之贫弱百姓,皆可至官府登记造册,按人头领取救急粮,助其度过今夏荒时!此事,由各州县新任刺史主抓,若有官吏敢从中克扣贪墨,一经发现,定斩不饶!”

此令一出,堂下文武尽皆动容。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师”!剿匪安民,不仅带来秩序,更带来生机。可以想见,此策一旦施行,钱镠在宣歙百姓中的声望将如日中天。

军事、民生安排已定,最后便是最关键的人事任命,这关乎统治的根本。钱镠并未独断专行,而是看向了自会议开始便一直沉默坐在下首、面色复杂的裴枢。

“裴相公。”钱镠语气转为客气,“三州新定,百废待兴,非干才不能治理。镠有几位幕僚,虽无显赫功名,却实有经世之才,欲举荐其为三州刺史,辅佐相公治理地方,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裴枢心中苦笑,他知道这是钱镠在走“名正言顺”的程序,也是对他最后的尊重。他还能有什么意见?只得拱手道:“将军所荐,必是贤才。枢,自当上表朝廷,奏请任命。”

“好!”钱镠颔首,“拟表:保奏:

罗隐,为宣州刺史!

沈崧,为歙州刺史!

罗伏,为池州刺史! ”

此三人皆是钱镠心腹,如此,宣歙三州的行政实权,便牢牢掌握在了钱镠手中。裴枢的观察使之位,更像是一个盖章的傀儡。

“裴相公,宣歙新定,百废待兴,非上下一心,难竟全功。相公德高望重,坐镇中枢,调和鼎鼐,自是无人可替。”

裴枢微微欠身:“此乃枢分内之事,敢不尽心?”他心中隐约感到,真正关乎权力的议题,此刻才刚要开始。

钱镠踱步至堂中,语气依旧客气,但言辞却如出鞘的利刃,寒光闪闪:“然,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方能效率倍增,避免政出多门,徒耗心力。为确保三州政令畅通,资源调配高效,军民同心同德,镠窃以为,有几项具体事务,其权责需得明晰统一,方利于事。”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裴枢略显苍白的脸,逐字逐句,清晰地说道:

“其一,三州所有赋税钱粮之征收、入库、调度、支用,关系军政根本,不容丝毫错乱。自即日起,所有账册副本、库房钥匙副钥,需每旬报送苏州刺史府备案稽核。所有超出日常用度之大宗支出,需得苏州行文核准。”

“其二,三州之户籍、田亩黄册,乃征发赋役、厘清民数之基。着令各州刺史,即刻开始重新核查整理,所有册簿,最终需造册两份,宣州、苏州各存一份。户籍田亩之变更、丁口之迁移,需报苏州备案。”

“其三,各州官仓、义仓、军械库之存储情况,需每月清点,详细账目,直送苏州长史处。没有苏州刺史府签发的公文,任何人不准擅自大规模调用仓贮。”

“其四,州县属官、胥吏之考功评绩、擢升贬黜,各州刺史可先行拟议,但最终名单,需呈送苏州核定。如此,方可确保选贤任能,吏治清明。”

“其五,”钱镠的声音加重了几分,“最为紧要者,驻防三州所有兵马之调动——无论是朴正雄的湖安军,还是杜棱的长城军,乃至各地戍守之乡兵,凡超出本县范围的调动,必须持有苏州刺史府或本帅亲自签发的兵符令箭!违令者,以谋逆论处!”

“将军……思虑周详,如此安排,政令统一,号令分明,实乃安定地方之上策。枢……并无异议,一切便依将军所言办理。稍后便下行文,晓谕三州!”裴枢欠身答道。

最后,钱镠抛出了他整合地方势力的核心举措。

“宣歙之地,民风彪悍,此番清剿,亦见其勇。与其防之,不如用之。我意,从三州降卒、乡勇及新募子弟中,择优招募两军(一万人)外镇兵,专责卫戍本土。”

他目光扫过堂下,最终落在投诚有功的汪武和裴枢身上。

“其中一军,名青阳军,驻池州至德县,便由汪武担任军指挥使!” 这是对地方豪强代表的笼络与酬佣。

“另一军,名归德军,驻歙州绩溪县,指挥使之职……” 钱镠略作停顿,看向裴枢,“便由裴相公的子侄中,择一贤才如裴宏者担任,如何?” 这是给裴枢及其背后裴氏家族的一点甜头和羁縻。

汪武闻言大喜,立刻出列拜谢:“末将汪武,谢将军信任!定当竭尽全力,守土安民,报效将军!”

裴枢也是心中一缓,至少家族在新格局中仍保有一席之地,连忙也代子侄谢恩。

安排已毕,钱镠下达了最后一道调令:“参与此次剿匪的高彦德胜军移驻绥安安吉一带,阮结移驻湖州德清武康一带;一千亲兵铁卫回返苏州!”

一系列命令如行云流水,涵盖了军事、经济、政治、人事方方面面,既有高压控制,又有怀柔安抚,既夺其实权,又予其虚名,迅速而高效地将宣歙三州纳入了钱镠的统治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