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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黑风坳周边染成纯白。栖雁坳内,人们踩着厚厚的积雪忙碌,呵出的白气在严寒中瞬间凝结。虎口隘的冰墙已然完工,晶莹剔透的墙面在雪后初晴的阳光下闪耀着冷冽的光芒,成为扼守要道的坚实屏障。

这天晌午,一队骡马踏着积雪,艰难地出现在栖雁坳的入口处。为首的是个裹着厚实裘袍的中年人,正是陈观。他这次带来的商队规模比以往都要大,十余头骡马驮着满满的货物,几个伙计的脸冻得通红,不停搓着手。

“沈姑娘,周兄弟,别来无恙!”陈观见到迎出来的沈云疏和周砚,连忙拱手,脸上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热络笑容,只是那笑容底下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虑。

“陈掌柜辛苦,这般天气还劳你跑一趟,快请屋里暖和。”沈云疏微笑着还礼,将陈观让进专门用来接待的木屋。

春婶早已备好了热腾腾的姜茶。众人落座,陈观捧起陶碗暖手,寒暄几句后便切入正题。

“沈姑娘,周兄弟,这次除了惯例的铁料、药材、布匹,我还特意多带了些南洋的香料和几种耐寒的菜种。”他示意伙计抬进来几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除了货物,还有几本用油纸包裹的书籍,“这是苏先生托我带给沈姑娘的,说是前朝的一些杂学笔记,或许对你们有用。”

沈云疏接过书籍,略一翻看,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些书籍涉及水利、农时、矿物辨识,正是他们急需的知识。她不动声色地放下书,看向陈观:“陈掌柜有心了,代我多谢苏先生。只是看陈掌柜神色,此番前来,似乎不止是为了交易?”

陈观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淡去,压低声音道:“沈姑娘慧眼。实不相瞒,这次来,一是交易,二是……报个信。”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北边,怕是又要起大乱子了。”

沈云疏和周砚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却仍问道:“陈掌柜何出此言?”

“我来的路上,得到确切消息。”陈观神色凝重,“那个杨震,根本不是普通的溃兵营官!他原是北军镇远营的果毅都尉不假,但他是得罪了上峰,被构陷通敌,才带着亲信部下逃出来的!朝廷那边,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了,听说……有御史正在查这件事。”

这个消息让沈云疏和周砚心中都是一震。杨震竟然是戴罪之身?这意味着他面临的不仅仅是生存问题,还有来自朝廷的追捕压力!这完全改变了他的处境和可能的行为模式。

“还有,”陈观继续道,语气更加沉重,“北面的鞑靼人,这个冬天过得艰难,开春后很可能要大举南下打草谷。边境上的几个卫所都已经接到警讯,严加防范。到时候,这边陲之地,恐怕……”

后面的话陈观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一旦边境战事起,他们这些身处缓冲地带的势力,首当其冲。

送走陈观后,沈云疏和周砚站在积雪的院子里,久久不语。陈观带来的两个消息,一个关乎杨震的根本立场,一个关乎整个地区即将面临的大势,都沉重无比。

“如果杨震真是戴罪之身,”周砚缓缓开口,眉头紧锁,“那他急于寻找立足之地、甚至不惜与座山雕这类人接触的行为,就说得通了。他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而鞑靼南下……”沈云疏接话,声音低沉,“届时兵荒马乱,无论是边军、溃兵、还是各路匪寇,都会像被捣了窝的马蜂,四处乱窜。我们这里,恐怕再难有宁日。”

两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原本以为只是地方势力的博弈,转眼间却可能卷入边境战事和朝廷追捕的漩涡。

“必须尽快搞清楚杨震的真实意图。”沈云疏果断道,“如果他只是求存,或许还有转圜余地。如果他另有图谋……我们必须早做打算。”

就在这时,林栖快步走来,脸上带着一丝异样:“野狼沟有动静了。”

三人立刻回到议事大屋。林栖汇报:“破刀传回消息,野狼沟内部已经乱了。座山雕留下的人压不住场面,蝮蛇的几个老部下联合起来,想要夺权,把座山雕的人赶走。双方昨晚火并了一场,死了十几个人,现在还在对峙。”

“破刀呢?”周砚问。

“他躲起来了,暂时安全。他说,现在野狼沟里分成了三派,一派还想跟着蝮蛇,一派想自立山头,还有一派……心思活络,在打听我们之前放出的‘活路’。”林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杨震营寨今天一早派出了两队人马,一队朝着野狼沟方向移动,在五里外就停下了,像是在观望。另一队……朝着我们这边来了,大约三十人,带队的是个队正,打着使者的旗号。”

野狼沟内乱,杨震派人前来。局势的变化快得让人应接不暇。

“看来,我们放出去的那把火,烧起来了。”沈云疏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杨震坐不住了。他派使者来,无非是试探,或者想稳住我们。”

“见还是不见?”周砚问。

“见,当然要见。”沈云疏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不仅要见,还要让他看到他想看的,听到他想听的。林栖,麻烦你去迎接一下杨震的使者,直接带他来议事大屋。周大哥,召集护卫队,在虎口隘和训练场‘正常’操练,把我们的精气神,亮给他们看看。”

命令下达,栖雁坳立刻行动起来。周砚亲自去调集人手,林栖则带着两人前去迎接杨震的使者。沈云疏则从容地坐在议事大屋主位,沈云墨侍立一旁,记录。

不到半个时辰,林栖便带着一个身穿旧式札甲、腰佩制式军刀的军官走了进来。那军官大约三十岁年纪,面容精悍,眼神锐利,进门后不动声色地迅速扫视了一圈屋内的环境和陈设,最后目光落在端坐主位的沈云疏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抱拳行礼:

“北军镇远营果毅都尉杨将军麾下队正,韩猛,奉将军之命,特来拜会栖雁坳主事人。”他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

“韩队正不必多礼,请坐。”沈云疏声音平和,抬手示意,“我就是沈云疏,栖雁坳暂由我主事。不知杨将军派韩队正前来,所为何事?”

韩猛在下首坐下,腰背挺直,开门见山:“沈姑娘快人快语,韩某也不绕弯子。杨将军听闻贵坳在此地安居乐业,甚是钦佩。如今北地不宁,匪患丛生,杨将军有意整饬地方,保境安民。特派韩某前来,是希望与贵坳互通声气,彼此有个照应。”

话说得客气,但背后的意思却很明白——杨震想确立自己在此地的主导地位,要求栖雁坳表态,至少是保持“友好”。

沈云疏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杨将军保境安民之心,令人感佩。我栖雁坳不过是一群逃难之人聚在一起,求个活路罢了,向来与邻为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不知杨将军所谓的‘照应’,具体是何章程?”

韩猛似乎早有准备,沉声道:“将军希望,贵坳能遵从官府号令,至少,在对待北面野狼沟等匪类一事上,能与将军协同进退。如今野狼沟内乱,正是肃清匪患的好时机。若贵坳能助将军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将军必不吝封赏,也可向官府为贵坳请功,谋个正经出身。”

图穷匕见。杨震这是想拉栖雁坳一起,趁野狼沟内乱,将其彻底剿灭,既除掉心腹之患,又能拿去向可能的“官府”请功,洗刷一些他自己的罪名。甚至可能,还想借此试探和控制栖雁坳的力量。

沈云疏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韩队正所言,关系重大。我栖雁坳小门小户,力量有限,贸然参与此等大事,恐力有不逮。况且,野狼沟内情复杂,牵涉北面座山雕,还需从长计议。”

她既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点出了座山雕这个变数,将问题抛了回去。

韩猛眉头微皱,显然对沈云疏的推脱不太满意,但也没法强迫,只是加重了语气:“沈姑娘,机不可失。若等野狼沟缓过气来,或者座山雕再次插手,恐怕悔之晚矣。将军是念在尔等在此立足不易,才给这个机会。”

“杨将军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沈云疏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是此事关乎全坳上下数百人性命,我不能独断。需要与众人商议之后,才能给韩队正一个答复。不如请韩队正先在坳中歇息片刻,容我们商议一番?”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韩猛也知道逼得太紧无用,只得起身:“既然如此,韩某静候佳音。不过,将军希望能在三日内得到明确回复。”说完,抱拳一礼,在林栖的陪同下离开了议事大屋。

使者一走,沈云疏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周砚从侧门走进来,脸色凝重。

“杨震这是逼我们站队。”周砚冷声道,“要么跟他一起打野狼沟,要么就可能被他视为敌人。”

“他急了。”沈云疏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陈观带来的消息应该不假。杨震身份敏感,又面临边境可能的大战,他必须尽快稳定后方,整合力量。我们和野狼沟,是他必须解决的两个问题。”

“那我们怎么办?答应他?”沈云墨问道。

“答应他,就是与虎谋皮。”沈云疏摇头,“帮他灭了野狼沟,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不答应,他可能立刻翻脸。”

屋内陷入沉默。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就在这时,负责看守破刀的护卫队员急匆匆跑来,递上一小卷粗糙的树皮:“沈姑娘,周教头!这是刚从一个试图靠近我们外围哨卡的野狼沟流匪身上搜出来的,指名要交给主事人!”

沈云疏接过树皮,展开一看,上面用炭笔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符号,旁边还有破刀私下约定的、代表紧急和投诚的标记。

“是破刀传来的。”沈云疏立刻认了出来,她仔细辨认着那些符号,脸色微变,“他说……野狼沟里支持蝮蛇和想自立的人还在僵持,但那一小撮想找我们‘活路’的人,已经被他说动,愿意里应外合……条件是,我们必须保证他们事成之后的安全,并且……他们想用座山雕留在野狼沟的那个小头目的人头,做投名状。”

树皮上的信息量巨大!野狼沟的内乱出现了新的变数,而且主动将把柄送到了他们手上!

沈云疏眼中光芒闪烁,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她脑海中成型。她看向周砚和林栖,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弧度:

“杨震想让我们当刀?那我们就把这把刀,磨得再利一点,只不过,这刀尖要对准谁,由我们自己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