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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阁内时光仿佛凝滞,唯有书页上流转的微弱仙光和空气中浮动的细微尘埃证明着时间的流逝。玄微立于如山峦般林立的书架之间,雪色的身影几乎与那些蒙尘的古老卷轴融为一体,冰蓝色的眼眸快速扫过一行行艰深晦涩的太古魔文。

《太古魔秘录·心魔与幻魇篇》所记载的内容,远比寻常仙界典籍更为阴暗诡谲。其中描述的一些古老魔族分支,天生便能窥探心神,编织虚实,其手段之精妙,痕迹之隐蔽,确实远超如今仙界的普遍认知。其中甚至提及某些秘术,能借助受术者心底最深的执念或恐惧为引,令幻象自成逻辑,极难勘破。

(……以执念为饵,无形无相……)

(魔气深藏,宛若附骨之疽,非特定契机难以察觉……)

(西廊仙草枯萎,并非魔气直接侵蚀,而是被抽取了生机用以短暂维持一个极其精微的隐匿结界,故而残留甚少……)

合上卷轴,玄微眼底的寒意更甚。并非出于恐惧,而是源于一种被阴毒手段冒犯的冰冷厌憎。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且对仙界、对他的神殿乃至……对他身边这具人偶的特性,都有着超乎预料的了解。

墨漓?他确有嫌疑,但其能力似乎不足以支撑如此精妙的布局。是另有强援,还是他背后本就站着更古老的存在?

思绪纷杂间,玄微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再次出现在那扇隔绝一切的玄铁禁室门前。门外加固的层层神纹感应到主人的气息,如同活物般悄然流转,无声地开启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更加浓重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黑暗与寂静扑面而来,带着一种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绝望感。

玄微步入其中。

禁室内依旧冰冷死寂,唯一的光源是他周身自然流转的、清冷如月辉的神光,勉强驱散了周身一小片区域的浓黑,映照出角落里那个蜷缩着的身影。

人偶依旧保持着双臂抱膝的姿势,将脸深深埋藏着,墨色的长发铺散在冰冷的玄铁地面上,如同一团失去生机的雾。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玄微的到来,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微弱得几乎不存在。只有颈间那枚闪烁着幽蓝冰刺纹路的禁神环,证明着这不是一尊彻底失去活力的雕像。

玄微在他身前停下,垂眸凝视。雪袍的下摆拂过地面,未染尘埃。

他没有立刻开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人偶全身,最后落在那截露出衣袖的、依旧带着狰狞灼痕的手腕上。伤痕并未因时间流逝而有丝毫好转,反而在周围苍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刺眼。

(……血铜所伤,非寻常法力可愈。)

(……竟如此脆弱。)

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情绪极快掠过心头,快得如同错觉。

他缓缓蹲下身,这个动作让他那张冠绝三界的容颜完全暴露在自身散发的微光下,冰冷而完美,不带一丝人间情绪。他伸出手,并非安抚,而是精准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用冰凉的指尖捏住了人偶的下颌,迫使那深埋的脸抬起来,对上自己的视线。

动作间并无温情,只有一种近乎审视器物的冷静与疏离。

人偶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醒了,身体猛地一颤,被迫仰起头。金色的眼眸在接触到玄微周身微光的瞬间不适应地眯了一下,随即睁开,里面盛满了尚未褪去的空茫与骤然而起的惊怯。下颌被钳制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没有丝毫挣扎,只是顺从地、甚至带着几分卑微地仰视着眼前冰冷的神只。

“为何违令?”

玄微开口,声音在这绝对寂静的禁室里清晰得如同冰刃碎裂,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砸落。

人偶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几下,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似乎被这个问题刺中了最核心的指令冲突。他张了张嘴,喉间发出细微的、干涩的摩擦声,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艰难地挤出零碎的词句:

“听……听到……主人……声音……”

“急……需要……烬……”

“保护……主人……”

他的词汇匮乏,逻辑简单,只能重复着最本能的理解。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执行“保护主人”的指令会受到惩罚,更不明白主人此刻为何如此冰冷。

玄微冰蓝色的眼眸没有丝毫动容,指间的力道甚至未曾松懈分毫。他逼近了些,冰冷的吐息几乎要拂到人偶苍白的脸上,那双能看透万物的眼睛紧紧锁住对方眼底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那眼睛,”他的声音更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又是何物?”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人偶那被禁锢和压制着的简单认知范围。他眼中浮现出更深切的茫然,像是听不懂这个问题。眼睛?他的眼睛怎么了?不是一直就是这样吗?

他努力地回想,试图在空茫的记忆和被压制的感知中寻找答案,但脑海中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和力量失控时撕裂般的痛苦。关于那瞬间的青碧色,关于那陌生而汹涌的情绪浪潮,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只能徒劳地、更加慌乱地摇头,下巴在玄微冰冷的指尖微微晃动,声音带上了几分被逼问的无措和委屈:“不……不知道……主人……烬……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金色的眼眸里甚至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光,并非哭泣,更像是一种机体对于过度压力和精神困惑的本能反应。

玄微凝视着他。

那双眼睛里,除了纯粹的茫然、畏怯、委屈以及对他全然的依赖,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丝一毫的杂质,更别提什么隐藏的阴谋或清醒的认知。

(……确实不知。)

(……那妖瞳的出现,并非他自身意识所能控制。)

(……是某种……更深层的、被封印的东西?)

这个认知让玄微心底那丝因被冒犯而产生的迁怒般的冷意稍稍减退,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烦厌。并非针对人偶,而是针对这种脱离掌控的、充满未知的状况。

他讨厌这种无法彻底洞悉、无法完全掌控的感觉。

尤其是,这种感觉还发生在他亲手炼制、理应绝对属于他的所有物身上。

捏着人偶下颌的手指终于松开。

那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了清晰的、深红色的指印,在那张完美却空洞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人偶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力一般,猛地低下头,剧烈地喘息了几下,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酷刑。他不敢再抬头看玄微,只是将身体更紧地蜷缩起来,是一种下意识的、寻求保护的姿态。

玄微缓缓站起身,垂眸看着脚下这具因为一点点诘问就显得如此脆弱不堪的造物。

(无用。)

(麻烦。)

(却……)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那手腕上的灼伤。

(……终究是因“保护”而起。)

(虽愚蠢,但其心……其核心指令,倒也算纯粹。)

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解析的情绪极快闪过。但他很快便将这丝情绪摒弃,重新恢复了那种至高无上的、冰冷无波的神性姿态。

既然问不出,那便不再问。

既然有隐患,那便彻底隔绝,直至他找到解决之法。

他转身,不再看那蜷缩的身影,毫不留恋地向门外走去。

厚重的玄铁之门在他身后再次无声关闭,将所有的光线、声音、以及那细微的、压抑着的抽气声彻底隔绝在外。

禁室内重归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门外,玄微并未立刻离开。他静立片刻,指尖在冰冷的门扉上轻轻一点,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与玄铁融为一体的神念印记悄然落下。这印记不会阻止任何进入,却能将此后任何试图靠近此门的气息波动,都清晰地反馈于他。

(若还有窥探者……)

他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芒。

做完这一切,他的身影化光,径直朝着九重天最高处的天帝神殿而去。有些关于魔族古老分支的记载,或许昊宸那里会有更详尽的信息。

而在他离去后不久,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摸到了禁室附近的廊柱后。

“白芷哥哥……我们、我们真的要靠这么近吗?上神知道了会不会……”阿元的声音带着哭腔,死死拽着白芷的袖子。

“嘘!小声点!”白芷紧张地捂住他的嘴,探头探脑地看向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玄铁门,“我就看看,就看看……你说,那位……呃,‘大人’,被关在里面,会不会饿啊?上神好像都没吩咐我们送吃的……”

“上神的事……岂是我们能揣测的……”阿元吓得脸色发白,“我们还是快走吧……”

“哎呀,你就不好奇吗?”白芷压低声音,“而且你看这门口,感觉比上次更冷了!上神肯定是生气了……也不知道那个假货到底什么来头,真是害人不浅!”

两个小仙童窃窃私语着,既害怕又忍不住好奇,却丝毫不知,他们担忧的对象,此刻正置身于何等绝对的孤寂与黑暗之中。

更不知,在那无尽的黑暗深处,那具蜷缩着的人偶体内,被无数神纹死死镇压着的最核心处,一点微不可察的、与门外玄微留下的那道神念印记几乎同源的、极其微弱的神力波动,极其诡异地、轻轻闪烁了一下。

仿佛无声的呼应。

又仿佛……某种更深沉的、连施术者自身都未曾察觉的羁绊,早已悄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