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和山猴子带着搜罗来的朱砂、雄黄和几段勉强能找到的老桃木心回到山洞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山洞里没有点灯,只有王二娃盘膝而坐的身影在黑暗中形成一个模糊的轮廓,仿佛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
不知为何,铁蛋觉得今晚的山洞,格外的冷。不是那种夜间的寒凉,而是一种渗入骨头缝里的、带着阴湿气息的寒意。
“二娃哥,东西找来了。”铁蛋将东西放在地上,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好像怕惊扰到什么。
王二娃缓缓睁开眼,黑暗中,他的瞳孔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金芒。他没有去看那些驱邪之物,而是将目光投向洞口的方向,眉头微蹙。
“听到了吗?”他轻声问。
铁蛋和山猴子一愣,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洞外,夜风呜咽,穿过林梢,发出惯常的呼啸。但在这风声之下,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极其细微、却又无处不在的声音。
像是很多人在低声啜泣,又像是无数指甲在刮挠着岩石,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烦意乱、脊背发凉的背景音,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正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汇聚。
山猴子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铁蛋身边靠了靠,声音发干:“铁蛋哥……这……这是什么声音?以前从来没听过……”
铁蛋也是头皮发麻,他握紧了腰间的铡刀柄,强作镇定:“慌什么!可能是风声!”
“不是风声。”王二娃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的冰冷,“是‘它们’来了。”
他站起身,走到洞口,没有掀开草帘,只是静静站立。他的“共振视界”下,洞外的能量图景已然大变!
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的能量死水,而是出现了无数道细密的、如同灰色烟絮般的能量流!这些能量流充满了冰冷的死寂和浓郁的怨念,正从西风口的方向,如同受到无形指引的潮水,向着他们藏身的这片区域漫延过来!
它们掠过草木,草木的生机便黯淡一分;穿过岩石,岩石的温度便降低一度。它们没有实体,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和绝望的气息!
这就是“噬灵幡”的效果?吸引、驱策这些枉死者的残魂怨念,形成类似“阴兵”的存在,用来搜索、侵蚀乃至吞噬活物的生机?!
高桥!他竟然真的敢动用这种伤天害理、有干天和的邪术!
“二娃哥,现在咋办?”铁蛋看着王二娃凝重的背影,感觉手里的铡刀似乎对这些看不见的“东西”毫无用处,心里一阵发虚。
王二娃沉默片刻,转身走回山洞中央。他拿起铁蛋带回来的朱砂和雄黄,又抽出匕首,从那段老桃木心上削下一些木屑。
“山猴子,生一堆小火,不要太大。”王二娃吩咐道。
山猴子连忙照做,用干草和细柴在洞中央升起一小堆篝火。
王二娃将朱砂、雄黄粉和桃木屑混合在一起,然后咬破自己的指尖,挤出几滴鲜血,滴入混合物中。他的血滴落在粉末上,竟然没有立刻渗透,反而像是活物般微微滚动了一下,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带着阳刚气息的热力。
他双手捧起混合好的药粉,闭上眼睛,意识沉入星火。这一次,他没有引动狂暴的力量,而是尝试着,将星火中那份源自英灵意志的“守护”与“正气”,以及自身那份不屈的求生意志,缓缓注入到手中的药粉里。
渐渐地,那混合着鲜血的药粉,竟然开始散发出淡淡的、温暖的金红色光晕!
“把这些药粉,沿着洞口和内壁,撒上一圈。”王二娃将药粉分成两份,递给铁蛋和山猴子,“动作要快!”
铁蛋和山猴子不敢怠慢,立刻抓起药粉,小心翼翼地在洞口和山洞内壁边缘撒了起来。
说来也怪,那金红色的药粉一落地,空气中那股无形的阴寒气息似乎就被驱散了一些,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窃窃私语和刮挠声,也仿佛被隔绝在了山洞之外,变得模糊起来。
“有……有用!”山猴子惊喜地低呼。
王二娃却没有丝毫放松。他走到撒好药粉的洞口内侧,盘膝坐下,将那段削剩下的桃木主干横放在膝上。
“这只是权宜之计。”王二娃看着跳动的篝火,声音低沉,“这些东西无穷无尽,靠这点药粉撑不了多久。而且……”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向洞外浓郁的黑暗:“高桥用出这种手段,说明他已经不耐烦了,或者……他的时间不多了。他一定还有后续的动作。”
“那咱们就杀出去!跟那帮鬼东西拼了!”铁蛋梗着脖子道。
“拼?”王二娃看了他一眼,“拿什么拼?你的铡刀砍得到风吗?”
铁蛋顿时语塞。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等。”王二娃的手指轻轻拂过膝上的桃木,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微弱的辟邪正气,“等一个机会。”
“等什么机会?”
王二娃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山洞的石壁,投向了西风口那邪气森森的核心。
他在等,等高桥自己露出破绽。动用这种邪术,不可能毫无代价。高桥自身,恐怕也正处于某种危险的状态。他在等,那“噬灵幡”反噬其主的那一刻。
或者,在等他自己,找到彻底净化这片污秽的方法。
洞外,灰色的怨念能量如同雾气般翻涌,试图冲击那圈金红色的光晕,发出“滋滋”的、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细微声响。山洞内,三人围坐在小小的篝火旁,火光跳跃,映照着他们凝重而坚定的脸庞。
阴兵围困,邪祟环伺。
这一夜,注定漫长。而黎明到来时,浴火而出的,不知会是新生,还是彻底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