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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山林像是吞噬一切的巨兽,将王二娃的身影彻底吞没。身后野战医院的混乱喧嚣,迅速被层层叠叠的树木和山峦阻隔、吸收,最终只剩下耳边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粗重如拉风箱般的喘息。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意志极限的剧痛和虚弱,凭借着记忆和星辰方位,朝着秘密营地的方向拼命跋涉。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左肩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奔跑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浸透了破烂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右腿外侧被短刃划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筋肉。经脉空空荡荡,那丝新生的暗金能量在之前的渗透窃听和亡命奔逃中几乎消耗殆尽,只剩下星火和肩胛光点还在顽强地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勉强护住心脉,抵御着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疲惫。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全凭着一股“必须把情报送回去”的执念在支撑。

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他终于接近了秘密营地所在的区域。他没有直接靠近,而是习惯性地绕到一处地势较高的背坡,利用岩石和枯木的掩护,仔细观察着营地入口和周围的暗哨位置。

一切看似平静,与他离开时没有太大区别。但王二娃的心却微微沉了下去。

太安静了。

按照常理,他失踪数日,生死未卜,营地即便为了隐蔽不搞大张旗鼓的搜索,外围的警戒也应该更加森严才对。可此刻,他观察到的明哨和暗哨,数量似乎比平时还要少,而且……哨兵的状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寂,少了几分往常的警惕和活力。

出事了!

王二娃压下心中的不安,没有发出任何信号,而是选择了一条连铁蛋都不知道的、他自己预留的极其隐秘的撤退路线——一条需要攀爬一段近乎垂直的岩壁,从营地侧后方一处被藤蔓完全覆盖的裂缝进入。

攀爬的过程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指甲翻裂,指尖磨破,全凭着一股狠劲和对地形的熟悉,他才艰难地翻过了岩壁,拨开厚重的藤蔓,踉跄着跌入裂缝后的狭窄通道。

通道内潮湿而阴暗,弥漫着泥土和苔藓的气息。他扶着冰冷的石壁,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

通道的尽头,连通着营地边缘一个存放杂物的偏僻小山洞。当他终于挪到洞口,拨开伪装用的草帘时,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山洞里没有点灯,借着从洞口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王二娃看到了让他心脏骤缩的一幕——

铁蛋靠坐在山洞最里面的石壁下,庞大的身躯蜷缩着,脑袋耷拉着,一动不动。他赤裸的上身缠满了绷带,肩头、胸口都渗着暗红色的血迹。那张平日里憨厚甚至有些木讷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淤青和一道狰狞的划痕,嘴角破裂,眼眶乌黑肿胀,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他像是经历了一场惨烈到极致的搏杀,又像是被某种巨大的痛苦和压力彻底击垮,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伤痕累累的躯壳。

王二娃站在洞口,看着铁蛋这副模样,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一时间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离开时,铁蛋虽然也因为“鹞子”的叛变而愤怒痛苦,但绝不像现在这般……死寂。

似乎是感应到了洞口的动静,铁蛋耷拉着的脑袋极其缓慢地、仿佛重若千钧地抬了起来。

那双肿胀得只剩下一条缝隙的眼睛,在看到洞口那个如同从血污和泥泞中爬出来的、摇摇欲坠的身影时,猛地睁大!那条缝隙里,爆发出难以置信、混杂着狂喜、悲痛、愧疚和如释重负的复杂光芒!

“二……二娃哥?!”

铁蛋的声音嘶哑干涩得如同破锣,带着剧烈的颤抖。他试图挣扎着站起来,却牵动了满身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又重重地坐了回去,只能徒劳地向前伸出手。

王二娃一步步挪到铁蛋面前,缓缓蹲下。他看着铁蛋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看着他那张几乎被打变形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谁干的?”王二娃的声音低沉沙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蕴含着比雷霆更可怕的风暴。

铁蛋的嘴唇哆嗦着,那双粗壮得能拧断鬼子脖子的手,此刻却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他猛地低下头,巨大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是……是俺……是俺没用……”铁蛋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的自责,“‘鹞子’……那个王八蛋……他带人摸回来了……他知道后山的暗道……”

“他们人不多……但……但都是好手……俺带着兄弟们堵住了他们……打……打得很惨……”

“小豆子……为了给俺挡枪……没了……山猫子……拉响了手榴弹……和两个鬼子同归于尽了……”

铁蛋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他描述了一场短暂、残酷而绝望的防御战。叛徒“鹞子”利用对营地的熟悉,带着一支精干的鬼子小分队突袭了后山。铁蛋带领留守的队员拼死抵抗,虽然最终将来敌击退(“鹞子”也在混战中被打死),但留守的队员伤亡惨重,铁蛋自己也身负重伤。

“俺对不起兄弟们……对不起二娃哥你的托付……”铁蛋猛地抬起头,肿胀的眼睛里泪水混着血水滚落,“俺就是个废物!连家都看不住!”

王二娃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手,按在了铁蛋那不停颤抖、布满伤痕的宽阔肩膀上。入手处,是紧绷的肌肉和冰冷的皮肤。

他没有安慰,也没有责备。

山洞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铁蛋压抑的啜泣声和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织。

许久,王二娃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活着就好。”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是一道惊雷,虽然无声,却重重地劈在了铁蛋的心头,也劈散了弥漫在他周身的绝望和死寂。

铁蛋猛地抬起头,看着王二娃那双深不见底、却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他从那眼神里,看到了熟悉的坚韧,看到了从未熄灭的斗志,更看到了一种历经生死淬炼后、愈发令人心悸的深沉力量。

“二娃哥……”铁蛋喃喃道,仿佛重新找到了主心骨。

王二娃收回手,从英灵空间里取出那瓶在野战医院顺来的酒精和磺胺药片,塞到铁蛋手里。

“先把伤口处理干净,吃药。”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然后,把这次事情的详细经过,所有细节,一点不漏地告诉我。”

他站起身,虽然身体依旧摇摇欲坠,但脊梁却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永不弯曲的青松。

“这笔血债,我们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从现在起,猎杀,由我们主导。”

无声惊雷,已在心中炸响。浴火重生的,将不止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