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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同在浓稠的墨汁中挣扎,每一次上浮,都被更深沉的疲惫和钝痛拖拽回去。王二娃时醒时睡,清醒的时间短暂得如同烛火在风中明灭。剧痛不再是尖锐的撕扯,而是化作一种弥漫全身的、沉重的钝痛,尤其是后背,仿佛永远压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铁蛋几乎寸步不离,喂水,擦拭冷汗,在他因痛苦而无意识呻吟时,紧紧握住他完好的右手。那粗糙手掌传来的温度和力量,是王二娃在这片痛苦海洋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卫生员每天会来更换他后背的敷料。每当纱布被揭开,即使意识模糊,他也能感觉到那瞬间加剧的、混合着药水刺激和血肉暴露在空气中的刺痛。他听到卫生员压抑的抽气声,听到铁蛋沉重的呼吸,但他自己,却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皮囊,被动地承受着一切。

偶尔清醒的片刻,他会尝试重新沟通那片虚空。星火依旧黯淡,联系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裂。肩胛下的光点也沉寂着,如同熄灭的炭。那新生的“意志淬火”,那锐利的“洞察”,全都消失无踪,仿佛那场坠崖爆炸,将他所有的“异常”都一并炸毁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伤重垂危的普通伤员。

这种认知,比身体的疼痛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他曾是尖刀,是让高桥都为之侧目的“变数”,可现在……

“喝点粥吧,二娃。”铁蛋端着一个粗陶碗,里面是熬得稀烂的、几乎看不见米粒的菜粥。他小心翼翼地用木勺舀起一点,吹凉,凑到王二娃唇边。

王二娃没有胃口,喉咙里像是堵着棉花。但他知道,必须吃下去。他微微张开嘴,任由那温热的、寡淡的流质滑入喉咙。吞咽的动作依旧牵扯着内腑的伤痛,带来一阵闷咳。

铁蛋连忙放下碗,轻轻拍着他的背,眼中满是心疼。“慢点,慢点吃。”

一碗粥,吃了小半个时辰。每一口都如同受刑。吃完后,王二娃累得几乎虚脱,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靠在铁蛋为他垫高的、用破旧棉絮做的靠枕上,喘息着。

“老铁……”他声音嘶哑,几乎听不见。

“哎,我在呢!”铁蛋连忙凑近。

“外面……怎么样了?”他问。并非出于责任感,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试图抓住与外界联系的、微弱的需求。

铁蛋的脸色黯淡了一下,随即强打精神:“都好!首长们都安排好了!高桥那些小动作,翻不起大浪!你啥也别想,就把伤养好!”

王二娃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知道情况绝不像他说得那么轻松。但他没有力气追问,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洞外,似乎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洞口遮挡的草帘和洞顶的茅草上,带来一种潮湿的、阴冷的气息。这气息钻进山洞,混合着药味和血腥,更添几分压抑。

一名重伤员在昏迷中发出了痛苦的呓语,含糊地喊着“娘”。卫生员低声安抚着,声音温柔而疲惫。

王二娃静静地躺着,听着这一切。他感觉自己像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火光微弱,在风雨中飘摇,不知何时就会彻底熄灭。曾经的愤怒、仇恨、与高桥不死不休的决绝,在这无尽的痛苦和虚弱中,似乎都被磨平了棱角,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沉寂。

他回想起穿越之初,在王家屯放羊的日子;回想起和铁蛋他们一起打鬼子,缴获第一支枪的兴奋;回想起狗子、石柱、栓柱那些牺牲的战友鲜活的面容;也回想起“英灵殿”空间初次开启时的惊奇,以及后来一次次生死边缘的挣扎与爆发……

那些炽热的、鲜活的情感,如今都变得遥远而模糊。支撑他走到现在的,究竟是什么?是复仇的执念?是守护根据地的责任?还是……某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对自身存在意义的探寻?

高桥……那个如同阴影般笼罩着他的对手。他追求力量,探寻“异常”,制造怪物……他到底想得到什么?仅仅是战争的胜利吗?

思绪如同断线的风筝,在混沌的脑海中飘荡,找不到落脚点。

体力再次耗尽,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在意识沉入黑暗前,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点虚空中摇曳的星火。

它那么微弱,那么不起眼,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

但它还在。

就和自己这具残破的躯壳,这缕残存的意识一样。

只要还未熄灭,就还有……存在的意义。哪怕,只是作为一根残烛,在彻底燃尽前,发出最后一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