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猛地睁开了双眼。
耳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哑声陡然消失，楼道里又恢复了那热闹非凡的烟火气。
然而他已经顾不得太多，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手机摇人。
虽然他拥有不死之身，哪怕面对再恐怖的怪物，也有独自试错、单刷 boSS 的底气，接下这个委托的初衷，也确实是为了磨练技巧，提升对能力的掌控。
按理来说不应该轻易求助。
但现在情况跟预想的完全不同——这不再是一场单纯的猎杀游戏。
如果刚刚那个声音不是幻听，那么真正的林小满，此刻应该正处于一种极度危险、甚至可以说是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状态。
他担心自己哪怕晚一秒，那条鲜活的生命就会彻底熄灭在无人知晓的噩梦深处。
救人如救火，这可由不得他为了那点经验值慢悠悠地打怪升级。
心思电转间，启明的手指已经飞快地在屏幕上划过，拨通了之前萝卜给他的，林岚的私人电话。
虽然在私交上，他跟明素心更熟悉，且那位的战斗力也也是深不可测。
但在这种涉及到搜救、医疗以及后续处理的紧急关头，他本能地觉得官方机构会更靠谱一些。
毕竟昆仑有着成体系的作战小队，有专业的医疗后勤，还有针对各种极端情况的科学营救方案。
术业有专攻，这时候不是逞个人英雄主义的时候。
“嘟……嘟……”
听筒里传来了等待接通的忙音。
启明死死盯着那一格格跳动的信号，掌心微微渗出冷汗。
两声之后，电话接通了。
“启明？”
听筒那头传来了林岚那标志性的干练嗓音，背景音里似乎还能听到键盘敲击的声响：
“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启明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稍稍松了一些。
“林岚，听着，我现在在城北建工局……”
启明刚要张口汇报情况，脑海中却突然鬼使神差地闪过一个念头。
等等。
她真的……是林岚吗？
为了以防万一，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忍着太阳穴的胀痛调动起了力量。
下一秒。
那个原本清晰的女声，突然变了。
“启……滋滋……有什么……滋……事……”
林岚的声音开始迅速拉长、扭曲，原本属于人类的音色瞬间崩塌，变成了一串毫无意义、断断续续的机械合成音。
就像是一张磨损严重的唱片被强行卡住，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滋……滋滋……滋……”
几秒钟后，就连那刺耳的电子杂音也彻底消失了。
听筒里归于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呼吸声，没有背景音，什么都没有。
启明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僵在原地足足过了两三秒，才缓缓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屏幕上，通话计时的数字还在一秒一秒地跳动着，信号栏也显示着满格的 5G 信号。
启明缓缓放下手，眉头紧锁，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是自己受到了心理方面的暗示，还是说这片地方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幻境？
“得先离开这里。”
启明当机立断。
不管这里藏着什么秘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搬救兵。
能在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施加影响，这里的严重程度显然远远高于委托中提到的 L3。
什么优先级不高，什么只是哭声没有遇害者……
恐怕之前那些前来调查的昆仑外勤，从踏入这里的第一秒起，就被某个暗中的存在给影响了。
他们看到的，不过是别人想让他们看到的。
想到这里，启明不再犹豫。他闭上眼，感应着远在出租屋里的小雪身上的那根精神丝线。
那是他最稳固的坐标。
“唰——”
伴随着空气被瞬间置换的轻微爆鸣声，启明那修长的身影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
视野中的黑暗褪去，启明的瞳孔却骤然收缩，入目所及，没有温馨的出租屋，没有穿着睡衣看电视的小雪。
只有斑驳脱落的红砖外墙，生锈变形的铁皮信箱，以及那一排在风中发出“嘎吱”声的破旧自行车。
他正站在三单元那黑洞洞的楼道口。
“空间移动……被干扰了？”
启明的心猛地漏了半拍。
这地方诡异到连优先级极高的瞬移都能拦截，直接把他这个试图越狱的犯人给扔了回来？
他垂下头，下意识地在原地踱起了步子。
为什么会这样？
之前也不是没有其他人来调查过，无论是昆仑的正式干员，还是那些江湖骗子、私家侦探，但他们最后都全须全尾地离开了。
可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大门就锁死了？
“是因为……我听到了那个声音吗？”
这就好比一个原本只想安静装睡的人，突然发现有个不速之客掀开了他的被子，看到了他藏在身下的刀。
于是，装睡变成了绑架。
“既然魔法走不通，那就试试物理方案。”
启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他转过身，不再看那栋楼，而是迈开步子，朝着几十米外的小区大门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那个敞开的大铁门就在眼前，门外的街道车水马龙，甚至能看到那个正在卖烤红薯的小贩。
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十米。五米。一米。
启明没有任何犹豫，径直跨过了那道分割着小区内外的铁门槛。
然而。
就在他的脚掌落地的那个瞬间，异变发生了，没有任何眩晕感，也没有任何光影特效。
就像是一段剪辑得天衣无缝的视频，画面极其自然地“跳”了一下。
原本应该踩在街道沥青路面上的脚，稳稳地落下。
但脚下的触感，却是粗糙开裂的水泥地。
启明抬起头。
原本在他身后的那栋红砖楼，此刻正如同一座沉默的墓碑，静静地矗立在他的面前。
而他，依旧站在三单元的楼道口。
连方向都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