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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黄浦江的潮声 > 第92章 后台藏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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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桂戏园的锣鼓敲得震天响,台上正唱着《长坂坡》,赵云的白盔白甲在灯影里翻飞,台下叫好声却稀稀拉拉——前排的座位被一群穿黑褂子的汉子占着,他们嗑着瓜子往台上扔皮,还对着旦角吹口哨,把好好的戏场搅得像菜市场。

杜月笙坐在后排的包厢里,手里把玩着个核桃,目光落在台下为首的光头身上。那是“斧头帮”的雷老虎,三天前带着人占了戏园,逼着班主把一半的戏票钱给他“看场费”,还把压轴的名角“小牡丹”堵在后台,说要包场听她唱《思凡》,不答应就砸了戏园的行头。

“班主被他们打得吐了血,现在还躺在化妆间。”阿笙的声音压过台上的唱腔,手里的短铳在袖管里泛着冷光,“雷老虎说,这戏园的后台他说了算,以后唱什么戏、请什么角,都得经他点头。昨天有个武生顶嘴,被他用斧头劈了戏服,说‘再敢多嘴,就劈人’。”

后台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接着是小牡丹的哭喊:“放开我!我死也不唱那种污秽戏文!”雷老虎的狂笑混着桌椅倒地的声音传出来,惊得台上的赵云差点踩错了锣鼓点。

台下的观众敢怒不敢言,有个老戏迷想站起来理论,被黑褂子们一脚踹翻在座位底下,瓜子壳撒了他满头。

杜月笙的核桃在掌心转得更快,指节泛白。他认得小牡丹,当年她还是个跑龙套的小丫头,唱错了词被班主罚跪,是杜月笙给她塞了块糖,说“唱戏先做人,人正了,戏就不会错”。如今这丫头成了红角,却要被这等泼皮玷污。

“雷老虎早年在戏园当杂役,”杜月笙的声音比戏园的檀木香还冷,“因偷了小牡丹的银钗被赶走,现在回来,怕是不止为了地盘。”

台上的《长坂坡》唱到赵云单骑救主,锣鼓敲得急促,雷老虎却突然站起来,对着台上吼:“别唱这破戏了!换《十八摸》!不然老子掀了你的戏台!”

黑褂子们顿时哄笑起来,有人往台上扔酒瓶子,玻璃碎片溅到赵云的护心镜上,“当啷”一声脆响。

班主的儿子突然从后台冲出来,手里举着把唱戏用的木剑,对着雷老虎就刺:“我跟你拼了!”却被黑袍子们按在地上,木剑被踩成了碎片。

“小兔崽子,敢动你虎爷?”雷老虎抬脚就往他脸上踩,鞋跟沾着的泥点溅了少年满脸,“今天就让你看看,谁才是这戏园的主子!”

就在这时,杜月笙的核桃“啪”地捏碎在掌心,碎壳从指缝漏出来,像撒了把细沙。他起身走出包厢,青布长衫扫过前排的座位,黑褂子们刚要拦,被阿笙一个眼神逼退——他们认得恒社的人,知道这主儿不好惹。

“雷老虎的斧头,是用来劈柴的,还是用来欺负女人的?”杜月笙的声音穿过喧闹,落在雷老虎身后,像根冰冷的针。

雷老虎转过身,三角眼在杜月笙身上转了圈,突然笑了:“我当是谁,原来是杜先生。怎么,您也想来听小牡丹唱《思凡》?那得排队,我可是头一个。”他拍了拍腰间的斧头,铁刃在灯光下闪着凶光,“这戏园的规矩,现在我定,杜先生要是识相,就请回,不然……”

“不然怎样?”杜月笙走到后台门口,门帘被他一把扯掉,露出里面狼藉的景象——小牡丹被绑在化妆镜前,脸上挂着泪痕,雷老虎的斧头正架在她的戏服上,丝绸被刃口割出道细缝。

“放开她。”杜月笙的目光落在斧头上,那斧柄缠着的红绸,还是当年戏园开业时,班主亲手系的。

“杜先生是要为这小娘们出头?”雷老虎把斧头又压进半寸,丝绸裂开的声音刺得人耳朵疼,“我告诉你,这戏园的后台,我占定了!谁来都不好使!”他突然对黑褂子们喊,“给我打!让他知道斧头帮的厉害!”

黑褂子们刚要动手,戏园的侧门突然涌进来十几个穿长衫的人,为首的是商会的张会长,身后跟着十几个老戏迷,手里举着拐杖、烟杆,还有人抱着唱戏用的铜锤。

“雷老虎!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辱伶人!”张会长的拐杖往地上一顿,“我们已经报了巡捕房,你就等着蹲大牢吧!”

雷老虎的脸色变了变,却依旧嘴硬:“巡捕房李探长是我拜把子兄弟,你们报了也白报!”

“是吗?”杜月笙突然扬声,从怀里掏出个信封,往空中一扔,里面的照片散落一地——全是雷老虎和李探长分赃的画面,有张甚至拍到李探长搂着小牡丹的丫鬟,笑得一脸猥琐。

黑袍子们顿时骚动起来,谁也没想到雷老虎的靠山早就被人攥住了把柄。

就在这时,巡捕房的人真的来了,带队的却不是李探长,而是总巡捕亲自带队。他看都没看雷老虎,径直走到杜月笙面前敬礼:“杜先生,您举报的李探长涉嫌包庇黑帮、强占戏园,我们已经将他逮捕。这雷老虎……”

“按律办。”杜月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雷老虎这才慌了,挣扎着喊:“李探长!你不能不管我!”却被巡捕们按住,斧头“当啷”掉在地上,缠着的红绸被踩得污秽不堪。

小牡丹被解开时,抱着班主的儿子哭了,眼泪打湿了他满是泥点的脸。台下的观众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声,比刚才听《长坂坡》时响亮十倍。

班主被人扶出来,看着杜月笙,老泪纵横:“杜先生,您这是……救了我们戏园啊……”

“是你们自己救了自己。”杜月笙指着那些举着拐杖的老戏迷,“戏园的地盘,从来就不是谁的斧头能占的,是靠台下的掌声、台上的良心撑起来的。”

台上的赵云重新整理好护心镜,对着后台喊:“接着唱!把《长坂坡》唱完!”

锣鼓再次响起,这次的节奏格外铿锵。赵云的唱腔穿透戏园,带着股劫后余生的清亮,台下的叫好声此起彼伏,震得戏园的梁柱都在颤。

张会长让人搬来新的桌椅,老戏迷们重新坐下,有人还掏出铜板往台上扔,铜钱落在锣鼓上,叮当作响,像在为这场胜利伴奏。

杜月笙走出戏园时,夜风吹来,带着檀木和脂粉的香气。阿笙望着后台透出的灯光,突然笑道:“先生,这戏园的地盘,算是抢回来了。”

杜月笙抬头看着戏园的匾额,“丹桂戏园”四个字在灯影里闪着光,像四颗醒目的良心。“不是抢,”他的声音混着远处的唱腔,“是把被玷污的戏台,擦干净了。”

后台里,小牡丹正在重新上妆,镜中的她眼神清亮,比任何时候都坚定。班主的儿子在给她递眉笔,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刚才的阴霾从未出现。

而在巡捕房的囚车里,雷老虎望着戏园的方向,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哭嚎——他终于明白,有些地盘,靠斧头抢不来,靠权势占不住,因为它扎根在人心上,像戏台的柱子,只要还有人愿意为它挺直腰杆,就永远立得住。

戏园的锣鼓还在响,唱到赵云杀出血路,救了阿斗,台下的叫好声浪差点掀翻屋顶。这声音里,藏着比任何刀枪都硬的力量,在夜色里,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