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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黄浦江的潮声 > 第66章 赌场街的龙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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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像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在“宝利街”的青瓦上。杜月笙站在“聚财赌场”的飞檐下,听着里面骰子撞木碗的脆响,混着赌徒的嘶吼,像条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信子。

这条街是上海滩的“赌窝子”,七家赌场连缀成串,日夜灯火通明。上个月“豹子头”钱六带着人从“义联帮”手里抢了地盘,把赌注翻了三倍,还在骰子上做手脚,输光家底的赌徒被他扔到黄浦江喂鱼,连巡捕房都睁只眼闭只眼——他姐夫是法租界的总翻译,洋人的面子得给。

“杜先生深夜造访,是来赢钱,还是来送命?”钱六叼着雪茄,金戒指在赌桌的绿呢面上划着圈,身后的打手们揣着短铳,腰间的铁链子拖在地上,“哗啦”声压过了骰子响。

赌场角落传来呜咽,一个穿长衫的男人被按在老虎机旁,口袋被翻得底朝天,怀里掉出张当票,上面写着“祖宅一间,押大洋五十”。“钱老板,再给我一把……我儿子还在医院等着救命钱……”

钱六抬脚踹在他胸口:“输光了就滚!赌不起别来丢人现眼!”打手们哄笑着围上去,拳头像雨点似的落在男人身上。

杜月笙的指尖在袖管里蜷了蜷,烟杆在掌心转了半圈:“钱老板的赌场,规矩倒是‘简单’。”他往赌桌前走,青布长衫扫过散落的筹码,“只是这骰子灌了铅,怕是留不住客吧?”

钱六的脸瞬间阴了:“你敢查我的场子?”他突然掀翻赌桌,骰子滚了一地,有颗裂开的骰子露出里面的铅块,白花花的刺眼。“宝利街现在姓钱,我想让谁赢,谁才能赢!”

二十多个打手从屏风后涌出来,手里的钢管上沾着暗红的血迹,显然刚“处理”过不听话的人。阿笙摸向腰间的短铳,却被杜月笙按住——他看见人群里有个穿短打的汉子,正悄悄往墙角退,那是恒社安插在赌场的眼线,按约定该发信号了。

“我不是来砸场子的。”杜月笙从怀里掏出个锦盒,打开是副玉骰子,通透得能照见人影,“咱们赌一把。你赢了,我带恒社的人永远不踏足宝利街;我赢了,这赌场的规矩得改,赌注降回原价,出老千的人,打断手。”

钱六盯着玉骰子眼都直了,那成色至少值两千大洋。他舔了舔嘴唇:“赌什么?”

“就赌‘大小’。”杜月笙把玉骰子推过去,“三局两胜,你先来。”

第一局钱六摇出个“大”,得意地往椅背上靠。杜月笙却没开骰盅,反而指着被打晕的男人:“他要是能站起来,就算我赢。”钱六刚要骂娘,那男人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抄起旁边的痰盂就砸在打手头上——原是恒社的弟兄假扮的,刚才是在演戏。

第二局钱六想换骰子,却被杜月笙按住手:“钱老板,规矩不能破。”他亲自摇盅,骰子在里面“哗啦啦”转,开盅时是三个“六”,豹子通杀。钱六的脸涨成猪肝色,突然抽出手枪:“你耍诈!”

枪声没响,却见他手腕一软,短铳掉在地上——人群里飞出枚铜钱,正打在他的麻筋上。是孟小冬,不知何时混在赌徒里,手里还捏着枚铜板,旗袍开衩处露出半截枪套。

“钱老板,动枪可坏了赌局的规矩。”孟小冬的声音裹着戏腔,却比子弹还冷,“你姐夫收了日本人的好处,帮着运鸦片,这事要是让法国领事知道……”

钱六的腿突然软了。他姐夫的勾当他知道,真捅出去,别说总翻译,小命都保不住。“你……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杜月笙让弟兄们扶起“赌徒”,“这赌场交给恒社管,你还当你的老板,每月从利润里拿出三成,给输光家产的人还账——但得是正经人家,想靠赌发家的不算。”

钱六刚要点头,后堂突然冲出个穿西装的男人,是义联帮的头马“刀疤强”,手里举着枪:“钱六!你勾结外人坑我,当我义联帮没人了?”

原来钱六抢地盘时,吞了义联帮的一批烟土,刀疤强今晚是来算账的。两伙人瞬间打在一处,钢管撞枪托的闷响震得屋顶落灰。杜月笙却让恒社弟兄护着赌客往外退,自己站在赌桌中央,看着钱六和刀疤强狗咬狗。

混乱中,刀疤强的枪走了火,子弹擦过钱六的耳朵,打在墙上的财神像上,金粉簌簌往下掉。钱六发了狠,抓起桌上的玉骰子就砸过去,正中刀疤强的眉心,对方踉跄着倒下,撞翻了身后的火盆,火星溅在赌桌的绿呢上,燃起一小片火苗。

“救火!”杜月笙喊了声,恒社弟兄早备好了水桶,几下就把火浇灭。钱六瘫在地上,看着被烧黑的赌桌,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这地盘……就是块烂泥,谁踩谁陷进去。”

天快亮时,宝利街的赌场重新开张,只是门口多了块木牌:“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凡家有妻小者,赌注不得过十块。”钱六站在柜台后算账,手指在算盘上打得飞快,只是不再碰骰子。

那个“被救”的恒社弟兄,正帮着收拾狼藉,看见杜月笙进来,递上碗热粥:“先生,这街算是拿下了?”

杜月笙接过粥,雾气在碗沿凝成水珠:“拿下?这街从来就不是谁的。”他看向窗外,有个输了钱的男人正往家走,手里攥着恒社发的两块大洋,脚步虽沉,却比进来时稳当,“咱们守着它,不是为了占着,是为了让这骰子声里,少些家破人亡的哭嚎。”

钱六突然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那副玉骰子:“杜先生,这东西……您收着吧,我看它扎眼。”

杜月笙把玉骰子放回他手里:“留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用它开个‘公平局’,让街坊们来玩两把,不收钱,就图个乐。”

晨光爬上宝利街的瓦檐时,第一缕阳光穿过赌场的窗棂,照在绿呢赌桌上,竟比灯火更亮。远处传来卖早点的吆喝声,混着隐约的骰子响,像首不那么体面,却透着点人间烟火的曲子。阿笙看着杜月笙的背影,突然懂了——抢地盘的终极,不是把对手踩在脚下,是让这块地盘上的人,能抬头挺胸地活下去,哪怕只是在赌场门口,也能闻到回家的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