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仓库的铁皮屋顶被炸开个窟窿,木屑混着火星砸在杜月笙脸上。他刚把最后一箱火药拖到墙角,就看见王奎的侄子王虎举着煤油灯站在门口,灯罩上的破洞漏出火苗,映得他脸上的刀疤像条扭动的蜈蚣。
“杜先生,这火药可是你让我爹运的,如今私藏军火的罪名,你担还是我担?”王虎把灯往火药箱上凑,热浪烤得杜月笙皮肤发疼。旁边的老赵被反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破布,呜呜地挣扎——刚才他想偷袭夺灯,被王虎用枪托砸断了肋骨。
杜月笙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收据:“你爹收了我三百块大洋,条子上写着‘代存药材’,谁能证明这是火药?”他把手据往空中一扬,王虎的注意力刚被吸引,杜月笙已抄起旁边的铁钎,狠狠砸在他手腕上。
煤油灯“哐当”落地,火苗舔上散落的药粉,瞬间窜起半人高的火墙。“老赵!”杜月笙扑过去解开绳子,却被老赵一把推开:“别管我!火药受潮了才没炸,快走!”火墙后面传来“滋滋”声,是王虎在用水浇火,他的手下正搬来石块堵门。
“往地窖走!”杜月笙拽着老赵往仓库深处冲,那里有个早年挖的地窖,本是用来存过冬的白菜。刚掀开地窖盖,就听见王虎在外面喊:“烧!烧死他们!就说他们私藏火药自焚!”
地窖里漆黑一片,杜月笙摸出火柴划亮,突然看见角落里缩着个小孩,怀里抱着只老猫。是小宝,昨天还在仓库门口跟老猫玩,怎么会在这里?“你娘呢?”杜月笙把他往怀里拉,火柴光照见孩子腿上的血——被掉落的木梁砸伤了。
“娘去叫人了。”小宝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老猫突然弓起背,对着地窖深处嘶吼。杜月笙举着火柴照过去,赫然看见角落里堆着十几箱雷管,箱子上的封条还是新的——王虎根本不是来查火药的,是想嫁祸他们引爆雷管!
“快盖盖子!”老赵用后背顶住地窖门,“你们从暗道走,我在上面挡着!”暗道是当年修仓库时留的逃生通道,只有老伙计才知道。杜月笙刚把小宝推进暗道,就听见上面传来巨响,地窖顶簌簌掉土,是王虎开始用炸药炸门了。
“走!”杜月笙拽着小宝往暗道深处爬,通道仅容一人通过,老猫紧紧跟在后面。小宝突然停下,指着墙壁:“叔叔你看!”火柴光照出墙上的刻字,是华工们的名字,最后一行是“王奎之女 小宝”。杜月笙心里一沉,王奎当年卷走华工工资跑路,原来他女儿一直藏在这里。
通道尽头连着条小河,岸边停着艘渔船。杜月笙刚把小宝抱上船,就听见仓库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老猫突然跳进水里,朝着仓库游去,小宝哭喊着要去追,被杜月笙死死按住:“它去找你娘了。”
船刚划出去没多远,就看见岸上冲过来一队人马,为首的竟是孟小冬,她身后跟着穿制服的警察。“我就知道王虎要搞鬼,早报了官!”孟小冬跳上船,手里还攥着张纸,“这是王虎倒卖军火的账册,刚才从他书房搜出来的。”
小宝突然指着火光处,那里有个黑影正往这边游,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杜月笙把船划过去,看清是王虎的手下老六,他怀里抱着个铁皮盒,见到杜月笙就哭喊:“虎爷骗了我们!这才是真正的华工工资册!他说要烧了嫁祸你们……”
铁皮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账本,每一页都记着谁领了多少工钱,谁还欠着药钱。最后一页贴着张照片,王奎站在华工中间,笑得一脸憨厚,旁边的小宝娘抱着襁褓里的小宝,正是王虎刚才要烧掉的“罪证”。
“原来王奎当年是为了保护账本,才故意装成卷款跑路。”孟小冬摸着账本上的字迹,“这些年他隐姓埋名,就是为了等机会翻案。”
仓库的火光渐渐小了,天边泛起鱼肚白。小宝抱着老猫的尸体,眼泪落在账本上,晕开了“王奎”两个字。杜月笙突然明白,王虎炸仓库,不仅是为了嫁祸,更是为了销毁这份能证明他爹清白的证据。
船靠岸时,警察正押着王虎走过,他看见账本,突然疯了似的挣扎:“那是我爹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小宝突然站起来,举起账本:“这是华工们的血汗钱,不是你的!”
王虎愣住了,看着小宝酷似他娘的眉眼,突然瘫软在地。杜月笙把账本递给孟小冬,看着朝阳从河面升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那些藏在黑暗里的秘密,那些被误解的善良,终会被火光照亮,就像这冲破云层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