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军统帅府令——”
传令兵洪亮的声音在新建成的土垒点将台上回荡,台下是黑压压翘首以盼的流民,以及肃立如林的青鸾军将士。寒风依旧,但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感压倒了严寒与饥饿带来的麻木。
林清源手持一张盖有鲜红大印的告示,朗声宣读,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地砸在人们的心头:
“兹有青鸾军统帅府,告谕辖内所有军民:天道不仁,官府无道,以致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我青鸾军起于草莽,志在活民!今颁布 《吃饱穿暖令》 ,宣告‘耕者有其田’!”
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耕者有其田”这五个字,如同惊雷,在无数绝望的心灵中炸响。
“凡我治下之民,不论原籍,不论出身,皆可依家中丁口,分得田地!所有无主荒地、前明官田,悉数按册分配,颁发田契,永为尔等家业!统帅府大印为凭,天地共鉴!”
“吼——!”
短暂的寂静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然爆发出来!许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直到痛感传来,才确信这不是梦境。泪水从那些枯槁的脸上滑落,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狂喜与希望!有了地,就有了根,就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分地了!青鸾军真的给咱们分地了!”
“苍天有眼啊!沈统帅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娃他娘,你听到了吗?咱们有地了!再不用逃荒了!”
场面一度几乎失控,人们激动地向前涌来,想要更近距离地听到这福音。维持秩序的士卒们奋力阻挡,脸上却也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容。
紧接着,具体的政策被一一宣布:以队为单位的青鸾军士卒将协助他们划定田界,搭建窝棚;租借处提供驽马耕牛;组织开挖水渠,修复农具……一条条,一款款,细致而务实,将那个宏大的承诺,一点点填充进现实的骨架。
告示宣读完毕,沈正阳大步走上台前。他没有穿铠甲,只是一身寻常的粗布棉袍,与台下那些即将获得土地的农民并无二致。
他没有讲太多大道理,只是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激动而又带着些许惶恐的脸庞,沉声道:“地,分给你们了!但粮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想要吃饱穿暖,就得用自己的双手,从这土里刨出来!从今天起,我,和你们一起,下地干活!”
说罢,他竟真的拿起一把放在台边的、崭新的铁锹,率先跳下土台,走向不远处那片刚刚划分出来、还带着枯草根的荒地。
统帅亲自下田!
这一幕,比任何口号都更具冲击力。短暂的惊愕之后,是更加汹涌澎湃的激情。
“干活!”
“开荒种地!”
“跟着统帅,种出粮食来!”
人群如同开闸的洪水,在青鸾军各队的引导下,涌向各自分配的区域。荒原之上,瞬间变得热火朝天。
男人们吼着号子,挥动锄头铁锹,奋力清理着顽固的草根和碎石;妇人们跟在后面,仔细地将土块敲碎,捡出里面的石子;半大的孩子也跑来跑去,帮忙搬运较小的杂物。青鸾军的士卒们更是身先士卒,他们脱下铠甲,换上短打,与农民们一同劳作,甚至比他们更加卖力。坚实的肌肉贲张,汗水在初春的寒意中化作蒸腾的白气。
一幅前所未有的“春耕图”在陕北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上徐徐展开。没有诗情画意,只有泥土的腥气、汗水的咸味、以及震天的劳动号子。但这粗粝的画面,却蕴含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一种新生的、蓬勃的力量。
沈正阳同样挥汗如雨,他并非做做样子,而是实打实地在翻土。手掌很快磨出了水泡,但他毫不在意。他身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看着他生疏却认真的动作,咧开嘴,露出稀疏的牙齿,憨厚地笑了:“统帅,您这手法不对,得这样,用腰力……” 老人热心地指点着。
沈正阳虚心受教,调整着姿势。在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统帅,只是一个渴望在这片土地上种出希望的学生。
远处,几架由工匠们根据沈正阳那抽象图纸、连夜赶制改进的简易钻井架已经立了起来,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响,开始向着地下深处探寻生命之源——水。
更远处,曾大牛带着人马,押送着从几家大户“借”来的第一批粮食,逶迤而归;林清源派出的采购商队,也带着希望,消失在南下的官道尽头。
希望,如同这春日里顽强钻出地面的草芽,虽然微弱,却遍布四野。
青鸾军的根基,不再仅仅依赖于刀剑,更开始深植于这即将被汗水浸润的泥土之中。《吃饱穿暖令》不仅仅是一纸文书,它正通过这无数双挥舞的手臂,被深深地镌刻在这片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