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混杂着浓郁不化的血腥气,如同无形的枷锁,缠绕着杨凡的意识,将他往无尽的黑暗深渊拖拽。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尤其是胸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带来钻心蚀骨的疼。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搅动,让他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死死拧成一个疙瘩,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冰冷的汗珠。
不知在黑暗中沉浮了多久,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意,如同寒冬深夜里的最后一点星火,顽强地从他丹田深处的地元石胎中逸散出来。这暖意极其稀薄,断断续续,却带着一股源自大地本源的厚重与生机,缓慢地流淌过他近乎凝固的经脉,滋养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损伤。
正是这一丝地元石胎的本源之气,如同在干涸河床上滴落的甘露,勉强吊住了他最后一缕生机,没有让他彻底被死亡吞噬。
又过了许久,或许是几个时辰,或许是整整一天。剧烈的干渴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楚,终于将杨凡从深沉的昏迷中强行拉扯出来。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只有无尽的黑暗。他眨了眨眼,努力适应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自己似乎身处一个狭小、封闭的空间。
这里像是一间小小的石室,没有窗户,空气沉闷,带着一股陈年的尘土味,但奇异的是,之前那几乎令人发疯的浓郁血腥煞气,在这里却淡薄了许多,仿佛被某种力量隔绝在外。
他尝试动弹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立刻从全身传来,尤其是右臂和胸口,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在喉咙里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冷汗瞬间再次浸透了他破烂且沾满暗红血渍的衣衫。
“还……活着……”这个认知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庆幸,更有劫后余生的后怕。他勉强偏过头,打量四周。
石室很小,不过丈许见方,除了他身下这张冰冷的石台,空无一物。石壁是普通的黑岩,但在墙壁上,刻画着一些极其黯淡、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银色符文。这些符文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灵光,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光罩,不仅隔绝了大部分外界煞气,似乎还有微弱的聚灵和疗伤效果。正是这层光罩,保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是谁……救了我?”他心中充满疑惑。是这遗迹原本的布置?还是另有其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疑问。他必须尽快处理伤势,否则就算暂时没死,也撑不了多久。
他尝试调动神识,识海却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神识受创不轻,只能勉强内视。体内的情况糟糕透顶:灵力彻底枯竭,经脉如同干旱龟裂的土地,布满了细微的裂痕;戊土煞罡更是点滴不剩,丹田空荡;肋骨断了四根,内腑出血严重,多处软组织挫伤……
真可谓山穷水尽,油尽灯枯。
他颤抖着,用尚能轻微活动的左手,艰难地从储物戒中取东西。首先取出的,是那盛放着最后一滴寒髓灵液的玉瓶。看着瓶中那滴如同蓝宝石般剔透的液珠,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这是最后的保命底牌,用在此处,若再遇危机,将再无倚仗。
但感受着体内不断流逝的生机和无处不在的剧痛,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无奈而决绝的弧度。不用,现在就得死!
他不再犹豫,刺破指尖,挤出一滴近乎黯淡的精血滴在灵液上,随后仰头服下。
熟悉的清凉洪流再次炸开,涌向四肢百骸。但这一次,效果远不如前。他伤势太重,本源损耗过大,寒髓灵液的药力大部分都被用于修补最致命的创伤,稳住崩溃的生机,对于恢复灵力和煞罡,效果微乎其微。
伤势的恶化被勉强止住,剧痛缓解了一些,但距离恢复行动能力,还差得远。他依旧虚弱地躺在石台上,连坐起来都做不到。
灵力!他需要灵力来催化药力,来修复经脉!
他目光投向储物戒中那三百多块中品灵石。这是他最后的储备,原本打算冲击筑基时所用。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取出一块中品灵石,握在掌心。精纯磅礴的灵气瞬间涌入体内,却因为他经脉受损严重,吸收效率极低,大部分灵气都逸散开来。而且,中品灵石的灵气过于精纯庞大,对他此刻脆弱的经脉而言,甚至是一种负担,带来阵阵胀痛。
但他只能咬牙忍耐,全力运转《地煞镇岳功》最基础的周天,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引导着这丝灵气,一点点修复着千疮百孔的经脉,滋养着枯竭的丹田。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时间在寂静与煎熬中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消耗掉第五块中品灵石时,体内终于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微弱如丝的灵力。虽然少得可怜,却是一个好的开始。他立刻引导这丝灵力,配合体内残余的寒髓灵液药力,优先修复主要经脉和五脏六腑的损伤。
同时,他也开始尝试重新凝练戊土煞罡。丹田深处,一丝暗金色的气流终于再次诞生,虽然细若游丝,却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凝实感。
当他终于能够勉强支撑着坐起身时,时间可能已经过去了两三天。他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眼神中已经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芒。
他环顾这间救了他性命的神秘石室,目光最终落在石台边缘。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颜色深沉、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隐”字。
除了这枚令牌,石室内再无他物,也没有任何声音或迹象表明有“人”存在过。
杨凡拿起那枚黑色令牌,触手冰凉,神识探入,感受到的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信息。
“是此地主人留下的后手?还是……那厚土碑惊动了什么,间接触发了我不知道的禁制,将我传送到了这里?”他心中猜测纷纭,却找不到答案。
无论如何,他还活着。这就够了。
他收起令牌,再次闭上双眼,全力投入到漫长的恢复之中。手中的中品灵石,一块接一块地化为齑粉……
前路依旧迷茫,危机四伏,但至少,他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