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未央宫,偏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的熏香,混杂着陈腐的药味。

汉灵帝刘宏半倚在龙榻上,眼底发青,脸颊凹陷。那是纵欲过度与长期忧惧留下的痕迹。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枯燥的“笃、笃”声。

在他面前,跪着两个人。

一个是满头冷汗的丹师魏伯阳,手中高举着一只紫檀木盒。另一个,是躬身如虾米的中常侍张让。

木盒打开。

一颗赤红色的丹药静静躺在黄绸上,只有拇指大小,表面流转着诡异的光泽,隐约散发着一股刺鼻却又让人莫名亢奋的异香。

九转金丹。

“这就是……长生药?”

刘宏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盯着那颗丹药,眼中的贪婪一闪而逝,随即被浓重的怀疑取代。

他是皇帝。

这世上想让他死的人太多了。

魏伯阳伏在地上,额头死死贴着冰冷的地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回……回陛下,此乃贫道耗费四十九日,集铅汞之精华,炼制的九转金丹。虽……虽不能立地飞升,却能固本培元,重塑龙体……”

“重塑龙体?”

刘宏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像两把刀子,在魏伯阳和张让身上来回刮动。

“阿父。”

刘宏突然开口,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喊自家亲戚。

张让浑身一僵,立刻跪倒:“老奴在。”

“你对朕,一向忠心耿耿。”刘宏伸出两根手指,捻起那颗赤红的丹药,在指尖转了转,“这既然是好东西,朕一个人独享,未免太不近人情。”

他将丹药递到张让面前。

“来,朕赏你的。”

大殿内瞬间死寂。

魏伯阳趴在地上,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那丹药里加了什么,他最清楚。

张让看着伸到眼皮底下的丹药。

他看到了刘宏眼底那抹冰冷的试探。

如果不吃,立刻就是人头落地。

如果吃了,或许还能活过今晚。

“谢主隆恩!”

张让没有丝毫犹豫,脸上甚至堆出了感激涕零的笑容。他双手接过丹药,仰头,一口吞下。

喉结滚动。

刘宏死死盯着张让的脸,连眨眼都忘了。

一息。

两息。

张让的脸突然涨红,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他感到一股火热的气流从腹部炸开,顺着经脉疯狂乱窜,原本因为年老而冰凉的手脚,瞬间变得滚烫。

那是一种久违的力量感。

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虽然心脏跳动得快要炸裂,虽然太阳穴突突直跳,但那种精神上的极度亢奋,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飘飘欲仙的状态。

“好……好药!”

张让大口喘着气,声音洪亮,原本佝偻的腰背竟然挺直了几分,跪在地上的膝盖也不疼了。

他满面红光地磕头:“陛下!老奴感觉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这……这是神药啊!”

刘宏观察着张让的反应。

有用!

不仅有用!而且效果很好!

这个老太监平日里走几步路都喘,现在竟然中气十足。

刘宏眼中的怀疑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

“魏道长,还有吗?”

“有!有!”魏伯阳连忙从怀里掏出备用的瓷瓶,颤抖着倒出一颗,呈了上去。

刘宏一把抓过丹药,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轰!

药力化开。

刘宏猛地睁大眼睛。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长期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就像干涸的河床突然注入了洪水。疲惫、无力、腰酸背痛……所有的不适在这一瞬间统统消失。

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清晰无比。

他感觉自己是一头刚刚苏醒的猛虎,能轻易撕碎一切猎物。

“哈哈哈哈!”

刘宏从龙榻上一跃而起,张开双臂,放声大笑。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一把搂住身旁侍立的宫女,动作粗暴而有力。

跟之前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模样,判若两人。

“赏!重重有赏!”

刘宏满脸通红,眼中布满血丝,那是一种病态的亢奋。

“封魏伯阳为太医令!阿父,你举荐有功,赏千金!”

张让跪在地上谢恩,嘴角挂着笑。

他知道,这是假象。

这药效越强,反噬就越狠。

但这正是他要的。

只有让皇帝处于这种极度亢奋、极度自信的状态下,他的计划才能成功。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小黄门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跪地禀报:“陛下!左丰……左公公回来了!”

“左丰?”

刘宏正在兴头上,闻言眉头一挑,“让他滚进来!朕倒要听听,袁基那个混账东西,到底回不回京!”

片刻后。

左丰几乎是爬进来的。

他衣衫褴褛,满脸尘土,一进殿就嚎啕大哭,那哭声凄厉得像是死了爹娘。

“陛下啊!奴婢……奴婢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刘宏眉头紧皱,药效让他变得极其暴躁,毫无耐心:“哭什么丧!袁基人呢?!”

左丰浑身一抖,抬起头,脸上全是鼻涕眼泪。

“陛下……袁基……袁基他不肯奉诏!”

“他说……他说……”

左丰偷眼看了看刘宏,又看了看旁边的张让。

张让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左丰把心一横,咬牙喊道:“他说陛下年老昏聩!听信谗言!不配为君!”

“他还说……除非陛下杀了十常侍,向天下谢罪,否则……否则他就要提兵入洛阳,清君侧!”

轰!

这句话,就像一颗火星掉进了油桶。

处于药效巅峰的刘宏,理智本就摇摇欲坠,此刻彻底炸了。

“放肆!!!”

刘宏一把推开怀里的宫女,抓起桌上的玉玺狠狠砸在地上。

玉石碎裂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年老昏聩?!”

“不配为君?!”

“好一个袁基!好一个四世三公的袁家!”

刘宏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在殿内来回踱步。

“朕是大汉的天子!朕是这天下的主宰!”

“他袁家吃的朕的俸禄,当的朕的官,现在竟然敢骂朕昏聩?还要清君侧?!”

“反了!都反了!”

刘宏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张让,面容扭曲得骇人。

“传朕旨意!”

“明日午时!将太傅袁隗!连同在京的所有袁氏族人!无论男女老少!统统斩首示众!”

“朕要灭他全族!朕要让天下人看看,这就是逆臣的下场!”

魏伯阳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左丰更是把头埋在裤裆里,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张让。

他依旧跪得笔直。

但他没有领旨。

“陛下……”张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阴冷,“杀袁隗容易,可杀了之后呢?”

刘宏猛地转头,死死盯着他:“怎么?你也要替反贼求情?!”

“老奴不敢!”

张让重重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时,脸上满是“忠诚”的忧虑。

“老奴是担心陛下的安危啊!”

“陛下您想,袁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大将军何进,虽然被罢免了官职,但他手底下的那些兵将,哪个不跟袁家沾亲带故?”

“西园八校尉里,鲍鸿、曹操等人,手里可都握着兵权,他们之前可跟袁家走得近着呢!”

张让膝行两步,凑到刘宏脚边,压低了声音,像是一个魔鬼在耳边低语。

“陛下,如今负责皇城守备的,是何进的旧部。负责洛阳城防的,还是何进的旧部。”

“若是您明天杀了袁隗……”

“万一何进那屠夫狗急跳墙,联合那些世家大族,借着‘清君侧’的名义,冲进宫来……”

张让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刘宏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股因丹药而起的狂怒,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是啊。

这皇宫内外,全是何进的人。

全是世家的人。

他虽然是皇帝,可手里的刀,却握在别人手里。

若是他们真的反了……

刘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脖颈发凉。

“阿父……那……那该如何是好?”

刘宏慌了。

他一把抓住张让的手,力气大得指甲都掐进了肉里,“这京师的兵不可信,朕……朕还能信谁?”

张让忍着痛,反手握住刘宏的手,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鱼,咬钩了。

“陛下,京师的兵不可信,咱们可以用外面的兵啊。”

“外面的兵?”刘宏一愣。

“正是。”

张让循循善诱,“陛下刚分封了州牧,各地都有兵马。咱们只需调一支忠于陛下的虎狼之师进京,震慑那些宵小之徒!”

“只要大军在侧,何进那个屠夫还敢妄动吗?那些世家大族还敢放肆吗?”

“到时候,刀在陛下手里,想杀谁,还不就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刘宏的眼睛亮了。

这主意好!

用外兵制衡内患,这正是帝王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