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世涛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不再是医院冰冷的手术室，而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
阳光温暖而柔和，微风轻抚带来泥土与青草的芬芳。
与之前充斥着血腥以及恶臭的环境简直天壤之别。
他低下头，愕然间发现自己竟赤着脚，半条腿踩在小溪里。
没过小腿的水浸湿了裤腿，带来一丝冰凉。
但这种久违的宁静让他感到莫名虚假。
河岸上，一个少年正背对着他。
那背影让程世涛感到一种诡异的熟悉。
直到少年缓缓转过身，一张与程世涛自己分毫不差的脸映入眼帘。
“呦，你来了啊。”
少年开口，声音清朗，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淡然。
程世涛没有惊讶，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自己”，然后走出小溪。
接着一屁股坐在小溪边，盘起了双腿。
同时他伸出手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示意对方过来。
“你就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长相和程世涛一样的少年嘴上虽然这么问着，但身体却很诚实地挪了过来，坐在程世涛身旁。
程世涛摸了摸地上真实得不可思议的草叶，笑了笑。
“为什么要惊讶？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既然都是我，那我难道还不了解我吗？”
见到程世涛笑了，那个和程世涛一样的少年也笑了，只是那笑容却莫名多了一份玩味。
“是吗？可我总觉得，你并不了解你自己啊。”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怎么说的来着，对，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程世涛扭头挑眉。
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开口反问道：“你真的了解你自己吗？这种玩笑可不好笑啊。”
“还是说，现在的你还是原来的你么？”
“那当然！我肯定不是原来的我了！”
程世涛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时将手边的石头用力朝小溪里丢去，激起一片水花。
“我的容貌恢复到了最年轻的时候，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上数倍。我曾亲历战火，参与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如今又和丧尸拼杀搏斗，在绝境中谋求生机。身边还有着各个动漫里走出来的姑娘们，我再也不用为了生计奔波，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了！”
说到最后，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一丝自豪。
‘程世涛’就像是一个听众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诉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待到程世涛说完，他才平静地开口：“是吗？可我觉得，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不可能！”程世涛猛地站起身，情绪激动地反驳。
“我怎么可能和以前一样！我曾驾驶坦克冲锋陷阵，我从变异的怪物手下救了她们，为了救人甚至差点把血流干！这些难道不是改变吗？以前的我，有这个胆子和能力吗？！”
没有理会程世涛略显扭曲的脸，少年自顾自地说道。
“你以为有了力量就是改变？”
他随手一挥，周围的景象瞬间变幻，那是程世涛驾驶坦克输给黑森峰的场景。
“你以为多了经历就是成长？”
他又一挥手，画面定格在程世涛在国会大厦被苏联军官拳打脚踢的时刻。
“你以为身边有了喜欢你的人，你就不记得此时的你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画面最后变成了宫本丽和桧月莲在手术台前惊恐忙碌，而他则失血过多、摇摇欲坠，却依旧固执地要继续抽血的疯狂模样。
“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另一个程世涛指着那画面，语气冰冷。
“把自己的命当赌注，把别人的希望压在你一个人的冲动上。你这不是在保护她们，你只是在满足你自己那可悲的、自以为是的英雄梦。剥开这层所谓强大的皮，你和过去那个只会抱怨却无力改变的你，又有什么区别？”
“骨子里，还是那个自大、懦弱、容易被冲动左右的你。”
程世涛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些话像是冰冷的刀子，精准地扎进他内心深处。
他原本想反驳，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
“你之所以出现，就是为了警醒我的吗？”
程世涛长叹一口气，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相同的脸，那戏谑的眼神让他感到一丝难堪。
“算是吧。”
对方轻描淡写地回应着。
“所以，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自己最初的弱小，闪过自己面对困境时，那些近乎疯狂的决策。
“抱歉。”
程世涛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
他低下头，脑海中闪过少女们的质疑，闪过自己行动时的冲动，闪过面对大家时的轻慢。
“确实，在获得非人的力量后，我迷失了自己，变得有些自满，甚至轻狂。对世事的判断，也过于依赖那些所谓的信息，以至于在关键时刻，反而显得无谋，也让我太过小觑世人。”
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种带着讽刺的笑。
“所以我就说嘛，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还不明白你自己的性格吗？”
“所以……下次一定要注意啊。”
另一个程世涛的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
“因为冲动和自大的代价，就是死亡。”
话音未落，他的手中出现一把漆黑的左轮手枪。
那正是之前击中桂言叶的是同一型号。
程世涛的心猛地一沉，那股熟悉的危险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闪避，肌肉紧绷。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或者说，他的身体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便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你……”
程世涛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一个灼热的弹孔瞬间出现在胸前。
他艰难地抬起头，却看到“自己”手中的枪口正冒着烟，而他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丝冷酷的决绝。
紧接着，又是接连几声枪响，每一枪都精准地射入他的身体，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特么的你这……不是左轮手枪么？哪里来的那么多子弹……”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的迅速流逝，直到……
“卧槽！”
剧烈的疼痛让程世涛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大叫一声，身体猛然间坐直，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你醒了啊，程世涛。”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程世涛猛地转头，看到双叶理央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书。
见他醒来，她惊喜地放下书本，起身坐到床沿，伸手轻轻触碰程世涛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发烧。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叫桧月医生！”
双叶理央的脸上带着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惊喜。
说完她便急匆匆地朝着门口跑去。
程世涛大口喘着粗气，胸口传来一阵阵幻痛。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尽管那里平滑如常，没有一丝伤痕。
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一种莫名的精神疲惫涌上心头。
顿时身体放松不再紧绷，整个人再度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眼神直直的看着头顶陌生而洁白的天花板，露出了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