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楼梯间除了程世涛一行人外,就只有尸体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两人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被放大成令人心悸的鼓点。
“哒…哒…哒……”
远处,隐约传来丧尸那毫无意义的嘶吼,声音顺着管道和墙壁传来,如同地狱深处的呢喃。
程世涛背着桂言叶,每向下走一步,都感觉背上那份柔软的重量正在变得消失。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靠在自己颈窝处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
每一次呼气的间隔,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份贴着他皮肤的温度,似乎也在一点点被抽离。
这种朝不好方向发展的状况,让他心中那名为恐慌的野兽,愈发狂躁。
宫本丽紧紧握着那把武士刀,跟在他身后,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这向下的楼梯,仿佛一条通往深渊的巨兽食道,深不见底,每一阶都可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终于,在压抑的沉默中,他们顺利抵达了地下三层。
一扇厚重的灰色漆皮金属门挡住了去路,门上用红漆赫然写着一行大字:“手术区,闲人勿进”。
程世涛没有丝毫犹豫,将背上的桂言叶向上托了托,然后用手中的金属长棍抵开沉重的防火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
眼前是一条宽长的纯白走廊,冰冷的灯光从头顶洒下,将一切都照得毫无生气。
原本给人一种干净无菌的手术环境现在却充满血色。
走廊两侧那一间间手术室的隔离门也东倒西歪,走廊上也是一片狼藉,翻倒的器械、破碎的玻璃和干涸的血迹随处可见。
不少尸体就这么倒在地上无人问津。
“咚!咚咚!”
就在这时,走廊的尽头,突然传来一阵规律而用力的撞击声。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穿着绿色手术服、脸上还戴着医用口罩的身影,正用身体疯狂地撞击着一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是丧尸!
大概是听到了门轴的呻吟,那几个“医生”的动作猛地一僵。
它们缓缓地,用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转过头,那被口罩遮住大半的脸上,露出的灰白色眼珠,死死地锁定了程世涛和宫本丽这两个不速之客。
“吼!”
其中一只丧尸医生发出一声刺耳的嘶吼,那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尖锐。
它张开双臂,迈着踉跄的步子,朝着两人猛冲过来。
“宫本丽,小心!”
就在那只丧尸医生即将扑到他面前的刹那,程世涛单手握持的金属长棍带起一道撕裂空气的厉风,精准地冲着它的脑袋而去。
“噗!”
没有丝毫悬念。
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那只丧尸的头颅打爆,无头的尸体在惯性下又向前冲了两步,才重重地摔在地上,黑色的血液和脑组织溅了一地。
然而,这声爆头声和之前的嘶吼,仿佛是一个开关。
“砰!砰!啪!”
走廊两侧,那些原本寂静的手术室里,瞬间骚动起来!
封闭的手术室大门后面,发出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拍打和嘶吼声。
透过那些布满污渍的观察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被困住的怪物。
穿着手术服的医生,穿着护士服的护士,甚至还有身上插着管子、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它们全都变成了渴望血肉的死丧尸。
“该死!”
宫本丽咒骂一声,她看到距离自己最近的手术室的门被硬生生推倒,一只丧尸正从门口处处挣扎着挤出来。
她不再犹豫,双手握紧刀柄,深吸一口气,冲着那只丧尸就是一记利落的劈斩!
“噗嗤!”
刀锋轻松地划过丧尸腐烂的脖颈,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快!没时间了,赶紧找一间能用的手术室!”
程世涛的声音焦急而压抑,他已经听到了身后楼梯间里,传来了更多、更密集的脚步声和嘶吼。
肯定是刚才的叫声将楼上的丧尸吸引过来了。
宫本丽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和恶心,一边前进一边飞快地扫过一扇扇手术室的门。
可大部分的手术室里面的设备损毁严重,就算有少数几个相对较好的房间,里面却充满了疯狂拍打大门的丧尸。
一边用武士刀砍杀阻碍她的丧尸直到走廊的尽头。
她终于发现了一扇完好无损的门,正是最初那几只丧尸医生疯狂拍击的目标。
“22号手术室!”
宫本丽冲到门前,用力去推,可门却纹丝不动。
“锁住了!从里面反锁了!”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门内突然传来一个微弱、沙哑、充满了疲惫与惊恐的女声。
“谁……谁在外面?是……是有人来救我了吗?”
活人!这里面有活人!会是医生么?
程世涛和宫本丽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希望。
“医生!我们是幸存者!”
宫本丽急忙贴近冰冷的金属门,大声喊道:“我们这里有重伤员!中了枪,失血严重,需要立刻手术!求求你开门!”
门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外面丧尸的嘶吼和拍门声越来越近。
终于,那个女声再次响起,却充满了绝望和拒绝。
“抱歉,我不……我不能开门……外面……外面全是怪物……”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被咬了?万一你们把它们引进来,我也会死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哭腔:“而且……没用的……做什么都没用了……就算做了手术又怎么样?我们最后还是会死在这里……”
“所有人都得死……”
听到这番丧气话,宫本丽急得眼泪都要掉了出来。
“我们没有被咬!求求你了,她快不行了!”
然而,程世涛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
此时他背上的呼吸,又微弱了一分。
一股难以遏制的暴怒从他心底轰然炸开,他上前一步,一脚狠狠踹在对面手术室的门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我不管你他妈的想不想活!你现在给老子听好了!”
程世涛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却又蕴含着火山爆发般的怒火,清晰地穿透了门板。
“开门,听见没有!”
“告诉你,既然我们能从外面杀进来,就有本事再杀出去!”
“只要你开门,我们想办法一起活!你不开门,信不信我先把你这扇破门拆了,大家一起喂外面的东西!”
程世涛的这番话,不是祈求,不是商量,而是赤裸裸的、不留任何余地的威胁!
门内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走廊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宫本丽以为谈判彻底破裂,准备拔刀死战的时候。
“咔哒。”
一声轻微的、如同天籁般的门锁弹开声响起。
门,开了一道缝。
一个穿着同样沾满血污的手术服,满脸疲惫与憔憔悴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门口。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恐惧,死死地盯着程世涛。
然而,当她的目光越过程世涛的肩膀,看到他背上那个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的少女时,她眼中的恐惧和绝望瞬间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作为医生的本能。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的防备瞬间瓦解,让开了身位,声音嘶哑而急切。
“快!快进来!把她放到手术台上!”
程世涛没有丝毫废话,一个箭步冲进手术室,小心翼翼地将桂言叶平放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宫本丽紧随其后,和那名女医生合力,在丧尸涌入走廊的最后一刻,猛地关上并锁死了厚重的手术室大门!
“砰!砰!砰!”
下一秒,狂暴的撞门声和嘶吼声便从门外传来,仿佛有无数只恶鬼在门外咆哮。
程世涛和宫本丽立刻用一个沉重的器械柜死死抵住了大门。
而那名女医生,重新更换了无菌手套,将呼吸机打开,面罩套在了桂言叶的嘴上。
接着飞快地剪开了桂言叶腹部的衣物,检查起伤口。
同时在做简易的消毒后将电极片接在了少女的身体上,片刻手术台身旁的示波器开始显示数字。
她的脸色随着检查,变得越来越凝重。
女医生抬起头,看向正堵着门的程世涛,声音严肃到了极点。
“确实是枪伤,子弹还卡在腹腔里,虽然没有伤到脏器,但距离动脉很近。”
“而且她失血太多了,必须立刻手术取出弹头!”
“但是……”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为难。
“做手术的话我需要助手,最关键的是,我需要血浆!我这里……只有几袋应急的b型血,还是为了应对上一场手术的。”
程世涛闻言,毫不犹豫地转过身,一把撸起自己的袖子,将胳膊伸到她面前。
“用我的血!我是A型!”
程世涛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将胳膊伸到她面前。
“我之前无意中问过,她也是A型!直接用我的,不用做任何检测,没时间了!生化也没有问题!”
女医生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赤红眼睛,只是迟疑了片刻,便重重地点了点头。
但她又指出了另一个致命的问题。
“虽然病人昏迷,手术已经不需要麻醉,但仍旧需要有人监控生命体征,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这些都需要人手,我一个人……做不来。况且我的助手……他……”
她没有说下去,但程世涛此时也看到了角落里两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宫本丽咬了咬牙,猛地站了出来。
“我来!”
“你?你知道什么是血管钳的使用方法么,你知道怎么看心电监护仪吗?孩子,这不是玩过家家!”
“是,我不知道!”宫本丽大声回应,毫不退缩,“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而且我服从你的指示!”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双手,一个工具!递东西,按压止血,或者监控仪器,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总比你一个人要好!”
女医生死死地盯着她,又看了看手术台上生命体征越来越弱的桂言叶,和门外愈发疯狂的撞击声。她眼中的怀疑和挣扎最终化为一丝决绝的疯狂。
“好!”她从器械车上抓起一个和针头一套输血袋。
“我去给那个少年抽血。你盯着那台监护仪,看到那条线变平,或者上面的数字掉到50以下,就立刻捏这个球,然后大声喊我!听明白了吗?!”
“明白!”宫本丽重重点头,接过了这个关乎生命的任务。
“听着,机会……只有一次。”
女医生这才转向程世涛,语气急促:“别动,我来取血……”
一场在丧尸围困下的生死手术,即将在这间孤岛般的地下手术室里,正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