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 被这串冰冷数字碾过！ 每跳动一次！ 都像在倒数终结！
清晨微光。 滤过昂贵窗纱。 洒在顾霆琛沉睡的侧脸上。 长睫低垂。 呼吸均匀。 嘴角还无意识地上翘着。 像个得了糖果满足的孩子。 额角那道车祸留下的淡痕。 在晨光下几乎看不见。
苏念安静静躺着。 身体僵硬。 不敢动弹。 生怕惊醒他。 更怕惊醒… 这肥皂泡般的幻梦。
目光贪婪地描摹他的轮廓。 高挺的鼻梁。 紧抿的唇角。 哪怕在睡梦中。 手臂也固执地圈着她的腰。 霸道又依赖。
三个月… 苏念安！ 你看！ 这座用谎言和失忆堆砌的沙上城堡！ 每一粒沙都在流逝！ 每一分！ 每一秒！
“念念…” 睡梦中的顾霆琛呢喃。 脸颊在她颈窝蹭了蹭。 手臂收得更紧！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 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这份滚烫的依赖！ 此刻却像淬毒的针！ 扎进她冰冷的心底！
轻轻掰开他的手。 像挪开千斤巨石。 每一个动作都耗尽力气。 脚尖触到冰凉的地板。 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她赤脚走到窗边。 厚重的窗帘拉开一条缝。 庭院里。 园丁在修建灌木。 喷泉的水流折射着阳光。 一切平静如画。 只有她知道。 这平静下汹涌的暗流！
书桌上的电子日历。 冰冷的数字无声跳动—— 89
八十九天！ 昨天还是九十！ 时间！ 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更不会怜悯她的绝望！
“念念！” 身后传来带着睡意的呼唤。 黏糊糊的。 顾霆琛坐起身。 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 琥珀色的眼眸蒙着一层水雾。 茫然地在房间里搜寻。 直到锁定她的身影。 才松了口气。 像迷路的孩子找到灯塔。
“你去哪了？” 他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和不安。 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动作急切！
“没去哪。” 苏念安迅速拉好窗帘。 转身。 脸上已换上温和的笑意。 隐藏所有惊涛骇浪！ “醒了？饿不饿？” 声音轻柔。 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顾霆琛几步冲到她面前。 毫无征兆地一把抱住！ 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使劲蹭了蹭！ “饿！” 他闷声说。 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满足。 “想吃念念煮的面！” 滚烫的气息包裹着她。 手臂勒得她生疼！
喉咙猛地哽住！ 苏念安！ 你还能为他煮几次面？
厨房里。 晨光正好。 顾霆琛像只大型跟宠。 亦步亦趋！ 围着她转悠！ 看她烧水。 看她切葱花。 看她打蛋。 眼神亮晶晶的！ 充满了孩童般的崇拜和依赖！
“念念真厉害！” 他看着锅里翻滚的面条。 由衷赞叹。 “比我炸厨房厉害多了！” 他还记得那次失败的“爱心餐”。 自己先笑起来。 露出一口白牙。
苏念安扯了扯嘴角。 笑意勉强挂在脸上。 心头却像压着巨石！ 沉重！ 窒息！
“小心烫。” 她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放在他面前。 汤汁清澈。 卧着金黄的荷包蛋。 撒着翠绿葱花。
顾霆琛立刻拿起筷子！ 迫不及待吸溜一大口！ 满足地眯起眼！ “好吃！” 他含糊不清地夸赞。 像个吃到心爱零食的孩子。 腮帮子鼓鼓的！ 抬起眼。 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见底！ 映着小小的她。 “念念煮的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轰！ 一股巨大的酸楚！ 直冲眼眶！ 苏念安猛地别开脸！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痛让她勉强维持清醒！
世界上最好吃的？ 顾霆琛！ 当你清醒的那天！ 回忆此刻！ 会不会觉得… 无比讽刺？！ 这碗面！ 连同煮面的人… 都将被你弃如敝履！
“叮咚——” 刺耳的门铃声！ 打破了餐桌上脆弱的温情！
苏念安眼皮一跳！ 不祥的预感！
管家陈伯无声出现。 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苏小姐，林小姐派人送来的。” 他声音平板。 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说是给少爷的…‘记忆康复辅助品’。”
林薇薇！ 阴魂不散！
顾霆琛听到“林薇薇”的名字。 筷子顿住。 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眼神掠过一丝茫然和困惑。 似乎这个名字… 钩起了一点模糊的碎片？ 带着些许不适感。
“拆开看看？” 管家将盒子放在桌上。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苏念安压下心口的烦躁。 伸手解开丝带。 掀开盒盖——
里面静静躺着一套… 昂贵的复古拼图！
画面！ 赫然是顾家老宅的花园！ 每一片木块都打磨得光滑精致！ 色彩还原度极高！ 一看就价值不菲！
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 林薇薇娟秀的字迹写着： “霆琛哥，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老宅花园玩拼图吗？希望它能帮你想起那些…真正美好的过往。”
真正美好的过往？！ 苏念安指尖冰凉！ 林薇薇！ 你又在强行植入“记忆”！ 用这冰冷的拼图碎片！ 试图撬开他混沌的意识！
“花园…” 顾霆琛盯着拼图画面。 眼神有些发直。 他放下筷子。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拼图边缘。 “好像…有点眼熟…” 他喃喃自语。 似乎在努力捕捉脑中闪过的模糊光影。 眉头越皱越紧！
“霆琛！” 苏念安猛地合上盒盖！ 声音带着一丝尖锐！ “先吃饭！面快凉了！” 她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恐惧！ 像冰冷的藤蔓！ 迅速缠绕上来！
顾霆琛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茫然地抬头。 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 眼神困惑。 “念念…你怎么了？”
“没什么！” 苏念安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 将盒子推到一边。 “吃饭。” 她声音放柔。 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顾霆琛看看她。 又看看那个精美的盒子。 最终。 还是乖乖低下头。 大口吃面。 只是眼神时不时瞟向盒子。 带着孩童般的好奇和一丝… 被勾起的、莫名的熟悉感？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 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紧绷。
苏念安收拾碗筷。 手指冰凉。 目光扫过台面上的电子钟—— 08：32
时间！ 又溜走了一截！
顾霆琛坐在客厅地毯上。 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动物图册。 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 他看得津津有味。 时不时指着上面的图片。 兴奋地向苏念安解说： “念念！你看！大狮子！像不像我保护你？”
苏念安看着他孩子气的笑容。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 又酸！ 又痛！
她走过去。 在他身边坐下。 顾霆琛立刻像得到鼓励！ 将图册摊在她腿上。 脑袋亲昵地靠着她肩膀。 指着图片叽叽喳喳。 声音充满了分享的喜悦！
苏念安听着。 目光却落在他浓密的黑发上。 鼻尖是他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 肩膀传来他沉甸甸的依靠。
这一刻的安宁。 像偷来的珍宝！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轻轻碰了碰他的发梢。 触感柔软。 温热。
顾霆琛感受到触碰。 抬起头。 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毫无保留的笑容！ 琥珀色的眼眸清澈明亮！ 盛满了全然的信赖和满足！ “念念最好啦！”
轰！ 巨大的罪恶感和灭顶的绝望！ 瞬间将她淹没！
苏念安猛地缩回手！ 像被烫到！ 眼眶瞬间发热！ 她狼狈地别开脸！ 喉咙哽得生疼！
苏念安！ 你在干什么？！ 贪恋这片刻的温暖吗？！ 这温暖！ 是你偷来的！ 是用谎言堆砌的！ 迟早要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念念？” 顾霆琛察觉到她的异常。 疑惑地凑近。 温热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 “你怎么…不高兴？” 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苏念安用力眨掉眼中的湿意。 强迫自己转过头。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有…” 她声音沙哑。 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沙子…迷眼睛了…”
窗外。 阳光明媚。 没有一丝风。
顾霆琛似懂非懂。 却还是认真地凑近。 对着她的眼睛轻轻吹气。 温热的气息拂过睫毛。 “呼呼…念念不痛…” 他模仿着哄孩子的动作。 笨拙又认真。
这份笨拙的呵护！ 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念安猛地站起身！ 动作太快太急！ 带倒了图册！ 哗啦一声！ 散落一地！
“我去下洗手间！” 她丢下一句仓促的话！ 几乎是落荒而逃！ 冲进一楼的客卫！ 反手锁上门！
背脊重重抵住冰冷的门板！ 才敢放任泪水无声汹涌！ 她死死咬住下唇！ 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喉咙里堵着破碎的呜咽！ 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镜子里。 映出一张惨白绝望的脸！ 泪水混合着巨大的疲惫和不甘！ 疯狂滑落！
苏念安！ 别哭了！ 哭有什么用？！ 你能改变契约吗？ 你能阻止他恢复记忆吗？ 你能让时间停下来吗？！
不能！ 统统不能！
她打开水龙头！ 用冰冷的自来水狠狠冲刷脸颊！ 刺骨的寒意！ 让她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清醒！
擦干水渍。 看着镜中那个眼眶微红的自己。 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坚定！
恐惧没有用！ 绝望没有用！ 她唯一能做的… 就是在沙漏流尽之前！ 在这偷来的时光里！ 尽可能… 为他挡掉那些明枪暗箭！ 守护好这份短暂的安宁！ 哪怕… 代价是粉身碎骨！
深吸一口气。 拉开门。
客厅里。 顾霆琛正笨拙地想把散落的图册收拾好。 听到开门声。 立刻抬头！ 看到她微红的眼眶。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 眼神瞬间充满不安！ 像做错事的孩子！ 小心翼翼地问：
“念念…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窗外。 阳光依旧灿烂。 却照不进她心底那片… 正在被名为“时间”的怪兽… 一寸寸啃噬的荒原。
九十天。 像捧在手心的沙砾。 握得越紧。 流失得越快。 每一粒… 都带着倒计时的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