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刚说完对吴倩倩遗体的安排,
口袋里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脸色微变,对着木无悔和王建国歉意地点点头:“抱歉,公司有急事,我得先走一步。”
他匆忙收拾公文包,但看到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和插着的U盘,
动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看向木无悔:
“木小姐,这电脑和U盘。。。能不能先寄存在您这儿?我。。。我实在有点怕,不敢带回去。。。”
他眼中是真切的恐惧。
木无悔理解地点点头:
“可以。放在店里也安全,等师父出关,在看吧。”
“多谢木小姐!”李承德松了口气,将电脑留在柜台上,
又对王建国道:“王师傅,您怎么走?”
王建国摆摆手:“我坐地铁回去就行。”
“别,我开车来的,送您一程吧。
正好顺路去祥字号那边看看倩倩。。。您老经验丰富,帮我瞧瞧他们保存得是否妥当?”
李承德邀请道。
王建国想了想,点头应下:“也好。木丫头,那我们先走了。”
木无悔将他们送到门口:
“好,李老板,王师傅,路上小心。”
等两人上车离开,
铺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木无悔和那口巨大的喜丧棺。
“嘿,小丫头,人都走光了,陪我聊会儿呗?”
魅鱼的声音带着点湿漉漉的慵懒,从棺椁墨色的水面下传来。
木无悔走到棺旁,却没有接话。
师父闭关前特意叮嘱过:魅鱼狡黠,其言半真半假,惑人心智,无事莫与她深谈。
她只是默默拿起桌上昨天点外卖剩下的一小盒精致糕点,
打开盖子,捻起一块桂花糕,轻轻放在水面上。
糕点无声地沉入墨色的水中,很快消失不见。
片刻后,水面传来满足的细微咕噜声。
“啧,果然点心和茶水绝配。”魅鱼哼唧了一句,倒也没再纠缠。
木无悔也不再停留,拿起柜台上李承德留下的笔记本电脑和那个U盘,
转身径直上楼。她没有立刻查看,而是遵照师父的规矩,
将电脑和U盘都放进了那间专门收纳阴物的房间。
她才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
木无悔已经起身,像往常一样开始打扫店铺。
她动作麻利,带着一种沉静的专注,
擦拭着那些古朴的法器。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她清理到柜台附近时——
“叮铃。。。叮铃。。。”
挂在门楣上的铃铛,突兀地、清晰地响了两声!
木无悔动作瞬间停滞,猛地抬头看向门口并没见鬼。
但确实是两声!这是她头一次接待鬼客!
可不能怠慢,
她放下手中的抹布,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带着一丝凝重走向店门。
门并没有锁,她轻轻拉开。
门外空荡荡的才见亮街道上,站着一个身影。
当看清来人时,饶是木无悔心性沉稳,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缩。
竟然是刘迪!
那个昨天还桀骜不驯、口出狂言的少年。
此刻的他,依然穿着昨天那身张扬的潮牌卫衣和破洞牛仔裤,
但整个人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冰冷。
他的脸惨白得像刷了一层墙粉,毫无血色,嘴唇是乌青的。
最骇人的是,他后脑勺的位置,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
暗红色的血液和灰白色的脑浆混合物已经凝固,粘在栗棕色的头发上,黏糊糊的一片。
他站在那里,身形有些飘忽,脚似乎并未完全踩实地面。
木无悔心中剧震。魅鱼的话音犹在耳。
“七日内,家破人亡之相!”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灾祸竟来得如此迅猛!才一夜之间刘迪就死了!
而刘迪那双失焦的眼睛,在看到木无悔的瞬间,
仿佛恢复了一丝神采,但更多的却是巨大的恐惧和绝望。
他“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店铺门口冰凉的地面上,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
“木。。。木姐!我我没脸进去。可是我没办法。求木姐救命!救救我家!救救我爸妈!”
刘迪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带着鬼魂特有的空洞回响,充满了哭腔。
木无悔侧身让开门口:“你还是进来说话。一会天全亮,对你的魂不好。”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刘迪疯狂点头,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店铺,冰冷的阴气瞬间弥漫开来。
他跪在柜台前,不敢抬头看木无悔,语无伦次地开始讲述:
“昨天。。。昨天从你们这离开后,我心里憋着火,就。。。就叫了几个朋友去青山区盘山公路飙车。。。想发泄一下。。。”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
“开始还好好的。。。后来。。。后来我朋友小伟开在最前面,
突然。。。突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大喊了一声‘什么东西!’
然后他的车就失控了。。。直接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轰的一声。。。车头都烂了。。。”
刘迪似乎又想到什么,身体开始筛糠般的抖着,
脸上充满了极度的惊惧:
“而我。。。我当时吓懵了,想踩刹车停下来。可是。。。可是就在我减速的时候。副驾驶上突然就。。。就多了一个‘人’!”
他又猛地抬起头又说:
“竟然是个女人!穿着白色的长裙子。。。但是。。。但是没有头!
脖子那里是。。。是平的!
还在往外冒黑气!她就那么。。。那么直挺挺地坐在我旁边!
我吓得魂都没了!我想开门跳车。。。可是车门锁死了!窗户也打不开!那车。。。那车自己就疯了一样加速!
方向盘也锁死了!我怎么扳都没用!”
这时,刘迪的声音忽然拔高,带着哭嚎:
“然后。。。然后它就冲着护栏撞过去了!我。。。我就飞出去了。。。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仿佛还能感受到撞击的剧痛和坠落的失重感。
“等我。。。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飘在自己身体旁边了。。。救护车来了。。。叔叔也来了。。。他们把我。。。把我送到殡仪馆。。。我爸妈哭得。。。哭得昏天黑地。。。”
刘迪的鬼魂流不出眼泪,但那种悲伤和绝望却无比真实,
“我。。。我跟着他们回了家。。。我想再看看他们。。。可是。。。可是。。。”
他眼中爆发出更深的恐惧,声音都变了调:
“那个无头女人!那个害死我的无头女人!她。。。她就趴在我妈的后背上!
两只惨白的手。。。死死地箍着我妈的脖子!我妈的脸色。。。就变得发灰。
而我爸也。。。也印堂发黑。。。走路都打晃!
木姐!她还在!她还在我家!她要害死我爸妈!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们!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该对您不敬!我不该口无遮拦!
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救救他们!多少钱我家都愿意出!”
刘迪说完就对着木无悔,
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虽然他已是鬼魂,磕头并无实质声响,但那姿态却充满了卑微的乞求。
而魅鱼所在的棺椁水面,无声地翻涌起细密的涟漪,仿佛也在静静聆听。
木无悔叹口气。
想起魅鱼昨日关于“天罚”和“祖坟被动”的断言。
既然铃铛响了。
委托上门。
这因果…来了。她就只能接下。
她沉默片刻,才她缓缓开口,
但声音不高,却带一种严肃的味道:
“起来。先把你昨天想要委托我的事说说,尤其是你知道的关于你家祖坟的所有事情,一字不漏,全部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