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鬼域,寂灭魔帝传承之地。
龙啸天盘坐于那座由无数枯骨与怨魂凝聚而成的祭坛中央,周身笼罩在一层近乎实质的幽暗魔光之中。传承已至最后关头,浩瀚如海的寂灭魔意正与他灵魂深处的本源魔种进行着最深层次的融合。
他的意识仿佛漂浮在一条由无数破碎法则与时空碎片组成的长河之上,目睹星辰诞生与寂灭,见证界域兴衰与轮回。属于寂灭魔帝的零星记忆碎片,如同冰冷的雪花,融入他的识海,带来力量的同时,也带来了万古的孤寂与那俯瞰众生的漠然。
“寂灭非终,乃万物轮回之始……魔之极致,非是毁灭,而是超脱……”
宏大的道音在他灵魂深处回响,每一个字符都蕴含着颠覆常理的至理。他体内的《寂灭魔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主运转,丹田内那尊原本虚幻的“炉鼎”此刻已凝如实质,炉壁之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繁复的暗金魔纹,炉内燃烧的不再是寻常魔元,而是一簇簇跳跃的、仿佛能焚尽虚空的寂灭魔焰。
他的修为,在这最终的传承灌注下,已然冲破瓶颈,稳稳踏入了筑基中期!而且根基之雄厚,远超同阶,寂灭魔元的质量,足以媲美普通金丹初期的真元力!
更为神异的是他的【万界魔瞳】。原本只是初成的破妄之瞳,此刻那瞳孔深处的幽暗漩涡仿佛化为了两个真实的微型黑洞,缓缓旋转间,不仅能够洞穿虚妄,直视能量与法则的本源轨迹,更隐隐散发出一股“湮灭”的意蕴。目光所及,似乎连光线都能被其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祭坛上冲天的魔光骤然内敛,尽数收回龙啸天体内。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已无寻常修士的精光爆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的黑暗与冰冷。周身那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也随之收敛,返璞归真,但那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无形压迫感,却更加令人窒息。
传承,结束了。
他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奔腾如大江大河、却又如臂指使的寂灭魔元,一种掌控自身、乃至掌控部分天地的强大感油然而生。此刻的他,若是再面对柳如烟,恐怕只需一个眼神,便能令其神魂崩灭!
“是时候回去了。”龙啸天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历经万古沧桑般的淡漠。人界,青云门,那些未完的因果,是时候彻底清算了。
他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传承之地,心念一动,按照传承中获得的方法,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玄奥的魔印。寂灭魔元汹涌而出,在身前虚空中勾勒出一个不断旋转的幽暗符文。
“寂灭为引,虚空为桥,开!”
随着他一声低喝,那幽暗符文骤然放大,化作一道高达三丈、边缘流淌着丝丝空间乱流的扭曲光门!光门之后,不再是鬼域阴沉的天空,而是一片模糊扭曲、色彩斑斓的混乱景象,隐隐传来人界熟悉的气息波动。
这正是寂灭魔帝留下的后手之一——一道通往人界特定坐标的临时空间通道!虽然极不稳定,且维持时间有限,但足以让他避开鬼域与人界之间坚固的界壁,直接回归。
没有丝毫犹豫,龙啸天一步踏入光门之中。
“嗡——!”
就在他身形没入光门的刹那,整个传承之地仿佛失去了核心支撑,开始剧烈震动、崩塌!那座枯骨祭坛寸寸碎裂,化为齑粉。周围的空间如同镜面般出现无数裂痕,最终轰然破碎,将一切埋葬于永恒的虚无。
……
空间通道内,并非坦途。
龙啸天只觉得周身被一股强大而混乱的空间之力包裹、撕扯,眼前是光怪陆离、飞速倒退的扭曲色块,耳边是尖锐刺耳的空间风暴嘶鸣。若非他此刻已是筑基中期的魔躯,且寂灭魔元对空间之力有着一定的抗性,恐怕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他全力运转《寂灭魔经》,在体表形成一层坚实的幽暗光罩,抵御着空间之力的侵蚀。同时,【万界魔瞳】开启,努力分辨着通道前方那代表着人界出口的微弱锚点光芒。
然而,就在他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距离出口似乎不远之时,异变陡生!
“轰隆!!!”
整个空间通道毫无征兆地剧烈震荡起来,比之前猛烈十倍!通道壁垒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外界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涌入!
“怎么回事?!”龙啸天脸色微变,稳住身形。他能感觉到,并非通道本身出了问题,而是通道连接的人界那一端,似乎正遭受着某种极其强大的能量冲击,严重干扰了通道的稳定性!
【万界魔瞳】催发到极致,视线穿透混乱的空间屏障,竭力望向人界出口的方向。
模糊的景象逐渐清晰——那似乎是一片熟悉的青云山脉景象,但此刻,天空却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无数狰狞的魔影在云层中翻滚、嘶吼,磅礴的魔气与青云门的护山大阵光华激烈碰撞,爆发出毁天灭地般的能量潮汐!
“魔灾?!大规模魔物入侵青云门?!”龙啸天心中一震。看这声势,绝非小打小闹,恐怕是整个青云山脉都陷入了战火!
而他所处的这条空间通道的出口坐标,恰好位于战场核心区域的上空!此刻正被那肆虐的能量风暴和空间震荡严重干扰,变得极其不稳定,甚至开始扭曲、变形!
“必须尽快出去!否则通道一旦彻底崩溃,将被放逐到无尽虚空!”龙啸天眼中厉色一闪,不再保留,筑基中期的寂灭魔元全面爆发!
“寂灭魔掌!”
他低吼一声,右手魔元凝聚,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幽暗巨掌,掌心之中寂灭魔焰熊熊燃烧,带着湮灭一切的可怕气息,狠狠拍向前方那变得脆弱不堪的通道壁垒!
“咔嚓——!”
本就布满裂痕的通道壁垒,在这蕴含寂灭真意的一掌之下,轰然破碎!一个巨大的缺口被强行打开!
外界战场的喧嚣、能量的轰鸣、魔物的嘶吼、修士的怒喝……瞬间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龙啸天没有丝毫迟疑,身形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幽暗流星,从那缺口处悍然冲出!
……
青云门,主峰上空。
往日仙气缭绕、祥和平静的景象早已荡然无存。暗红色的魔云低垂,仿佛要压垮山峦。无数形态各异、散发着暴戾气息的魔物,如同蝗虫般从魔云中涌出,悍不畏死地冲击着笼罩整个青云门的巨大青色光罩——九霄青云大阵!
光罩之外,各峰长老、内门精英弟子依托阵法,与魔物殊死搏杀。剑光纵横,法术轰鸣,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如同雨点般从空中坠落,将下方的山林染成一片猩红。惨烈的厮杀声、爆炸声、临死前的哀嚎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末日般的挽歌。
光罩之内,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不断有强大的飞行魔禽或者精通遁地之能的魔物,突破阵法薄弱处,杀入内部,与外门弟子和执事们战作一团。昔日庄严的殿宇燃起熊熊大火,精美的亭台楼阁化为废墟,整个青云门仿佛化作了血腥的绞肉战场。
苏若雪手持一柄秋水般的长剑,周身寒气凛冽,剑光过处,冰霜蔓延,将数只扑来的低阶魔物冻结、劈碎。她此刻已是炼气八层修为,在外门弟子中已属佼佼者,但面对这仿佛无穷无尽的魔潮,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灵力消耗巨大。
她一边战斗,一边担忧地望向主峰后山的方向。那里,是黑风崖所在,也是龙啸天“陨落”的地方。如此规模的魔灾,不知是否会波及那里……
“苏师妹小心!”一声惊呼传来。
只见一只体型庞大、背生骨刺、气息堪比炼气巅峰的飞天夜叉,突破了前方师兄的防御,发出刺耳的尖啸,带着腥风扑向苏若雪!那锋利的骨爪直取她的咽喉!
苏若雪瞳孔骤缩,想要闪避已然不及,只能咬牙将全部灵力注入长剑,准备硬抗这必杀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幽暗光束,如同跨越了空间,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那飞天夜叉的头颅!
飞天夜叉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狰狞的脸上露出极度恐惧和茫然的神色,随即,它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从头颅开始,寸寸湮灭,化作最细微的黑色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的场景,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彻底的“消失”!
苏若雪愣住了,周围注意到这一幕的弟子们也愣住了。
发生了什么?
唯有苏若雪,在那幽暗光束闪过的瞬间,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悸动感掠过心头。她猛地抬头,望向高空那魔云翻滚、能量最为混乱的区域。
只见在那片空域,一个巨大的空间裂口正在缓缓弥合。裂口之前,一道孤傲的身影凭空而立。
一袭不知何时换上的黑色劲装,衣袂在狂暴的能量风中猎猎作响。身姿挺拔如枪,黑发狂舞。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灵力光芒闪耀,却仿佛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连周围肆虐的魔气与混乱的能量流,在靠近他身体丈许范围时,都悄然平息、湮灭。
他缓缓低下头,那双深邃如同万古星空的眸子,淡漠地扫过下方惨烈的战场,最终,落在了依旧保持着格挡姿势、怔怔望着他的苏若雪身上。
四目相对。
苏若雪娇躯剧震,手中的长剑几乎脱手,美眸瞬间被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所淹没!
是他!真的是他!龙啸天!他没有死!他回来了!
然而,与记忆中那个隐忍坚毅的少年不同,此刻的他,气息冰冷、深邃、浩瀚,带着一种俯瞰众生、漠视生死的威严。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比这漫天魔物更让她感到心悸。
龙啸天看着下方那张梨花带雨、写满担忧与惊喜的俏脸,冰冷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微微松动了一下,但旋即又被更深的幽暗所覆盖。
他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太久,转而投向了战场另一端,那座被众多魔物围攻、光华已略显黯淡的丹房阁楼方向。
那里,有一股他“熟悉”的、带着惊疑与一丝恐惧的神识,正小心翼翼地探查过来。
柳如烟……
龙啸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蕴含着无尽杀意的弧度。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