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九鼎圣王 > 第117章 毒士贾诩(上)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西凉大营,中军主帐。

与其外间兵马喧嚣、杀气盈野的景象截然不同,帐内一片死寂,唯有灯台上儿臂粗的牛油烛火偶尔爆开一朵灯花,发出“噼啪”轻响,映得帐内光影摇曳,更添几分幽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陈旧羊皮、冷铁以及某种奇异药草的复杂气味。

贾诩独自一人,坐于长案之后。他依旧穿着那身毫不起眼的灰色文士袍,面容平凡,眼神古井无波,仿佛一个被遗忘在军帐角落的文书。然而,他面前铺开的,却并非寻常文书,而是一张由西域秘法制成的、坚韧无比的巨大皮制舆图。舆图之上,北疆的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粮仓工坊、乃至大小部落的聚居点,皆以极其精细的笔触勾勒而出。

更为诡异的是,舆图上许多关键节点,都被他以一种暗红色、散发着淡淡腥气的特殊液体,点画上了各种扭曲的符号。有些符号形如蠕动的虫豸,有些似哀嚎的鬼面,还有些则如同蔓延的蛛网。这些符号并非静止,在跳动的烛光下,仿佛拥有生命般,隐隐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他手中那支细狼毫笔,笔尖蘸取的正是那暗红液体,此刻正悬在代表朔方城医官营的位置上空,微微颤动。

“谣言如种,已撒入沃土,只待滋生……‘血疫’如藤,缠绕其筋骨,渐收渐紧……羌族怨气,如地底熔岩,奔涌欲出……”贾诩的声音低沉而平缓,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像是在诵读一篇与自己毫无瓜葛的祭文,“林枫,陈文,苏晓……尔等皆是人杰,应对不可谓不快,不可谓不准。然,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如今,病已入髓,尔等纵有扁鹊之能,华佗之术,又能撑到几时?”

他的指尖缓缓从舆图上划过,最终停留在北疆几个新近归附、内部势力错综复杂的郡县符号上。这些地方,豪强林立,旧族盘根错节,对林枫推行的《垦荒令》、《专利法》等新政抵触最深,是“暗沙”活动最频繁的区域,也是他埋藏最深、最具破坏力的暗棋所在。

“报!”一声如同夜枭低鸣的声音在帐外响起,随即,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滑入帐内,单膝跪地,正是“暗沙”的统领,代号“幽泉”。他全身笼罩在黑色劲装中,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讲。”贾诩头也未抬,笔尖依旧悬停。

“禀军师,北疆境内,陈文动作迅猛。其动用讲武堂新毕业之学子,充任基层吏员,加强宣讲,并联合地方‘咨政院’耆老,公开处置了七名散布谣言的首要分子,枭首示众,谣言传播之势已被遏制大半。苏晓则以其精纯魂力为核心,联合道家清虚子及部分佛门居士,组建‘净疫专班’,于各重要城镇设‘净化法阵’,‘血疫’蔓延速度确已减缓。然,据内线观察,苏晓本人魂力消耗甚巨,面色已显苍白,其麾下医官亦多有疲态。”

贾诩笔下那暗红色的液体,终于轻轻点在了代表苏晓和医官营的符号上,如同滴下了一滴浓稠的鲜血。他声音依旧平淡:“意料之中。苏晓此女,魂力禀异,生机磅礴,乃北疆续命之枢机。然,枢机运转越疾,损耗亦越速。传令,‘血引’计划,启动第二阶段。”

他取过一张薄如蝉翼、泛着惨白光泽的特殊皮纸,以那暗红狼毫,在上面勾勒出数个更加复杂、更加扭曲的符文。这些符文仿佛拥有生命,在皮纸上微微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

“此乃‘汲魂符’。”贾诩将皮纸递给幽泉,“将其置于朔方城主要水源‘沧澜江’上游三处‘水眼’之地。此符无形无质,遇水则化,非毒非咒,却能与‘血疫’咒力遥相呼应, 放大其对生灵魂力的汲取与侵蚀之效。苏晓若想维持‘净化法阵’,便需付出数倍于前的魂力代价。我要看看,她的生机,能支撑到几时。”

“遵命!”幽泉双手接过皮纸,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贾诩的目光重新回到舆图上,落在了那片代表羌族部队、符号杂乱如草芥的区域。韩天枭以羌人为先锋,死伤惨重,怨气早已如同实质。贾诩不需要亲自去煽风点火,那太着痕迹,也容易引火烧身。他只需通过几个早已被“暗沙”以重金、美色或把柄牢牢控制的羌族中层头人,在他们中间散播一些经过精心炮制、真假难辨的消息:

“知道为什么冲锋在前的总是我们羌人儿郎吗?因为韩大王觉得我们命贱,是消耗品!”

“北疆那边有雪山神女庇佑,触怒神灵的部落,男人会冻掉手脚,女人会生下怪胎!这是神灵的惩罚!”

“上次战死的扎西头领,他家婆娘和草场,听说已经被大王的某个远房侄子给占了,抚恤?呵呵……”

“看见那些西凉督战队了吗?他们手里的刀,不光对着北疆人,更对着我们!谁敢后退一步,立斩不赦!”

这些消息,如同最恶毒的瘟疫,在羌族军中疯狂传播,不断侵蚀着他们对西凉的忠诚与信任,将恐惧、愤怒与绝望深深植入每个羌人士卒的心底。

与此同时,在正面战场,贾诩也向韩天枭献上了“骄兵之计”。他建议部分前线部队佯装因久攻不下、伤亡惨重而士气低落,甚至故意露出粮草转运不及的破绽,营寨向后收缩,做出欲要退兵的假象。

“林枫用兵,稳字当头;谢玄守城,滴水不漏。此计未必能诱其倾巢而出,但可麻痹其心,使其判断失误,为我等暗中之谋划,争取最关键的时间窗口。”贾诩对韩天枭如此解释。

他的算计,如同一位技艺已臻化境的傀儡大师,同时操控着军事、政治、人心、乃至超自然力量等多根丝线,编织着一张覆盖整个北疆的死亡之网。这张网阴狠、缜密、坚韧,并且极具耐心。他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他在乎的是整个北疆军政体系的崩溃,是林枫赖以崛起的“实学”理念的破产,是北疆军民那刚刚凝聚起来的信心被彻底摧毁。

然而,就在贾诩稳坐中军帐,自以为算无遗策,静待北疆内部矛盾总爆发之时,接连两份来自不同渠道的紧急密报,被几乎同时送到了他的案头。

第一份来自“暗沙”负责监控北府军动向的探子,字迹潦草,透着难以置信的惊惶:“急报!北府军骑兵统帅石蛮,及其麾下两万精锐骑卒,于三日前最后一次袭击我黑水河粮队后,如同人间蒸发!我方派出三批精锐斥候,深入黑水河流域百里,皆未发现其任何踪迹!仿佛……仿佛被大地吞噬了一般!”

第二份则是由潜伏在朔方城内部的细作,通过秘密渠道传出,内容更加详细:“林枫颁布《北疆防疫总纲》,强制推行‘净水令’,于各城乡设立官营‘净水处’,免费发放‘明矾’及一种由医官营配制的‘清心散’。同时,动员基层吏员及‘咨政院’代表,深入乡里,宣讲防疫,并设立重赏,鼓励百姓举报水源异常及疑似病例。苏晓亦公开露面,虽面色疲惫,但言辞坚定,称已有应对‘恶疫’之策,民心稍安。”

看着这两份密报,贾诩那始终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第一次紧紧地蹙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那支暗红色的狼毫笔,笔尖的液体几乎要滴落下来。

石蛮的消失,意味着一个拥有极强破坏力的变数彻底脱离了棋盘。这两万骑兵会出现在哪里?会攻击哪个他未曾预料到的致命要害?是西凉后方空虚的凉州?还是……直扑这中军大营?

而林枫的应对,更是让他心底泛起一丝寒意。这反应太快了!太系统了!太有针对性了!从行政命令到物资调配,从舆论引导到技术应对,环环相扣,几乎是在“血疫”刚刚显露苗头的瞬间,就构建起了一道立体的防线!尤其是“明矾”净水和“清心散”,这几乎是从物理和魂力两个层面,在根源上削弱他“汲魂符”的效果!

“不对……这绝不仅仅是应急反应……”贾诩猛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这皮卷,看清朔方城内那个年轻人的心思,“林枫……他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血疫’这类阴损手段……是丁,苏晓!是医家!医家对疫病、毒物、咒术本就敏感异常……但即便如此,如此完善、如此迅速的全民动员体系,也绝非仓促之间可以建立……”

一个令他有些不安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难道……林枫早有防备?甚至……他一直在等着我出招?他在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他霍然转身,望向帐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投向了那座屹立在北地的朔方雄城。那双算计了无数英雄豪杰、见证了无数势力兴衰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了名为“不确定”的阴影。

他算尽了人心险恶,算尽了局势变迁,却似乎……远远低估了那个崛起于微末的北疆之主,其深远的布局、坚韧的意志,以及那份敢于以自身为饵、引君入瓮的惊人魄力!

“林枫……你究竟,还藏着多少后手?”贾诩低声自语,那平淡的声音中,终于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的忌惮。

毒士的獠牙已然完全露出,寒光凛冽。但这一次,他面对的猎物,似乎并非惊慌失措的待宰羔羊,而是一头同样潜伏在暗处、犄角锋锐、目光冰冷的洪荒巨兽。这场无声的博弈,陡然间变得凶险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