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尘界的秋风带着清冽的凉意,吹黄了青云宗后山的灵稻,却让小院里的合欢花开得更盛。阿依娜踩着织布机的踏板,聚气珠传动轴发出规律的“咔嗒”声,像为这秋日的午后打着节拍。她身前的布卷越来越厚,蓝底橙纹的麦浪已经织到了边缘,最后一缕线穿过经线时,她长长舒了口气,额角的细汗在透光石的映照下泛着微光。
“成了!”阿依娜转身唤林安,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林安正在院角劈柴,闻言扔下斧头跑过来。织布机上的被面展开时,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整匹布长约两丈,蓝得像洗过的天空,橙黄色的麦浪从布的一端绵延到另一端,麦穗的弧度随着布面的起伏自然流转,仿佛真的有风吹过北境的田野。更妙的是布角的雪绒花,白色的花瓣沾着望舒砂的银光,在暗处会轻轻发亮,像落在麦田上的初雪。
“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林安的指尖轻轻拂过布面,灵棉的柔软混着聚气珠的温润,让他想起北境冬天盖的厚棉被,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
阿依娜咬着唇笑,伸手抚过布中央的一朵梅花——那是她偷偷织进去的,用的是林安给她打匕首时剩下的赤纹钢粉末染的线,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红,像心口的一点朱砂。“还得缝上被里,用灵蚕丝做的里子,贴身会很舒服。”
“我来缝。”林安拿起针线,他的手指虽常年握锤,做起针线活却意外地稳。在北境时,母亲教过他缝补衣物,说是庄稼人不能娇气,针线活也得会两手。此刻他穿针引线,针脚细密均匀,沿着麦浪的边缘游走,竟像在布上又绣了圈隐形的纹路。
阿依娜坐在旁边看,忽然发现林安的侧脸在透光石的映照下,轮廓格外柔和。他专注的样子,和打铁时的沉稳、种地时的踏实都不同,带着种让人心安的温柔。她悄悄拿起一缕银丝,在他的布包里塞了个小小的平安结——用月光草的银丝编的,里面裹着颗凝露珠,据说能安神辟邪。
铁山带着石磊等人来送冬炭时,正撞见两人凑在一起缝被子。被面铺在院中的石桌上,麦浪在阳光下起伏,看得众人都啧啧称奇。
“这被面要是挂在姻缘湖畔,能当风景看了!”石磊伸手想摸,被铁山一把拍开,“别毛手毛脚的,没看见人家缝得多仔细?”他转向林安,“下个月宗门有‘暖冬宴’,要求带件自己做的物件当贺礼,你这被子拿去,保管拔得头筹!”
林安笑着摇头:“这是自己盖的,不卖也不送。”他缝完最后一针,打了个结实的结,“不过可以给宗门的孩子们做些小褥子,用剩下的灵棉和碎布,让他们冬天睡得暖和些。”
阿依娜立刻点头:“好啊,我还能织些带小动物的布,孩子们肯定喜欢。”
说干就干,接下来的几天,小院里堆满了灵棉和碎布。林安劈柴、弹棉,阿依娜纺线、织布,偶尔有相熟的弟子过来帮忙,有的剪布,有的穿线,热闹得像北境的秋收时节。铁山带来了他新打的铜针,针尖锋利却不伤人;王长老送来几匹素色的灵麻布,说是做褥子的里子正好;连玄清真人都派弟子送来了坛“暖身酒”,说是缝补时喝两口,能抗住秋风的凉意。
暖冬宴前一天,三十床小褥子终于做好了。每床褥子的布面都不一样,有的是麦浪,有的是雪绒花,有的是灵田里的青菜,还有的是姻缘湖的小鱼,个个都带着鲜活的灵气。阿依娜用剩下的银丝,在每床褥子的角落都绣了个小小的“安”字或“娜”字,像给孩子们盖了层带着祝福的暖被。
暖冬宴当天,林安和阿依娜推着堆满褥子的小车,走进宗门的宴会厅。厅里挂满了红灯笼,弟子们穿着新做的冬衣,正围着桌上的灵果和点心说笑。当他们把褥子拿出来时,立刻引来一片惊叹。
“这布会发光!”一个小弟子指着雪绒花褥子,眼睛瞪得圆圆的。
“摸起来好软啊!”另一个孩子抱着麦浪褥子,不肯撒手。
玄清真人看着那些褥子,抚须笑道:“有心了。修道之人,既要追求大道,也要心怀暖意。你们这褥子,缝的是布,暖的是心啊。”他让人把褥子送到宗门的育婴堂,那里住着些失去亲人的小弟子,正需要这样的温暖。
宴会散后,林安和阿依娜并肩走在回小院的路上。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像盖了层薄霜。阿依娜忽然打了个喷嚏,林安连忙脱下外袍披在她肩上。
“回去就盖新被子,”他握紧她的手,“肯定暖和。”
阿依娜裹紧外袍,里面还带着林安的体温。她抬头看着他,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林安,你说咱们是不是把北境的日子,搬到离尘界来了?”
林安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上,月光草平安结的银光映在道侣玉牌上,温柔而坚定。“不是搬,”他轻声说,“是把家带来了。”
小院的灯还亮着,新缝的被子铺在床上,麦浪在月光下轻轻起伏,雪绒花的银光像撒了把星星。林安和阿依娜躺在被子里,能闻到灵棉的清香,感受到聚气珠透过布面传来的温润。
“真暖和。”阿依娜往林安身边靠了靠,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嗯。”林安应着,将她往怀里紧了紧。
窗外的风还在吹,却吹不散屋里的暖意。离尘界的冬天或许寒冷,但只要有这床载着乡思的被子,有身边的彼此,就永远有一片温暖的天地。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这暖冬的月色里,又多了层柔软的底色,像灵棉的白,像月光的银,纯粹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