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尘界的初夏带着草木的湿润,青云宗后山的灵田绿得晃眼。北境麦种抽出的新叶已经能没过脚踝,叶片边缘的蓝光在阳光下流转,像撒了把碎星子在田里。林安蹲在田埂上,手里拿着把小锄头,小心翼翼地给麦苗除草——这是他从北境带来的习惯,总觉得亲手侍弄的庄稼长得更精神。
阿依娜坐在刚搭好的草棚下,手里捧着水纹丝,指尖轻轻拨动,丝线便自动缠绕成缕,比在北境时省力百倍。她看着林安弯腰除草的背影,阳光透过草棚的缝隙落在他身上,汗珠子顺着脖颈滑进粗布衣衫,竟让她想起北境麦收时的景象。
“歇会儿吧,”她扬声喊道,“我给你泡了灵花茶,放了点蜜枣。”
林安直起身,捶了捶腰,笑着走过来。草棚是用灵木搭的,带着淡淡的清香,里面铺着阿依娜用灵草编的垫子,坐上去软乎乎的。他接过陶碗,喝了口花茶,清甜的滋味混着微苦的茶香,在舌尖散开。
“还有三天就是器灵会了,”阿依娜看着他手腕上的墨云豹皮护腕,“你的水纹刀准备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注入些灵力,让纹路更亮些?”
林安点头:“等会儿回去试试。不过王长老说,法器最重要的是‘灵韵’,不是光靠灵力堆出来的。他说我这刀的水纹里有北境的河风,已经有了点灵韵的意思。”
“河风?”阿依娜好奇地眨眨眼。
“嗯,”林安比划着,“就是风吹过河面的感觉,有点软,又有点劲儿。王长老说离尘界的修士做的法器太规整,缺的就是这点野趣。”
阿依娜被逗笑了,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草棚顶上的几只灵鸟。“那肯定能赢,”她笃定地说,“毕竟这世上,只有你把北境的河刻进了铁器里。”
林安心里暖烘烘的,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给你的。”里面是枚小小的铁片,被打磨成了梅花形状,边缘锻着细碎的水纹,正好能嵌在她的梅花链坠上。
阿依娜惊喜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扣在链坠上。银铁梅花配上水纹铁片,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比之前更精致了。“我很喜欢,”她低头看着链坠,声音轻轻的,“谢谢你,林安。”
两人坐在草棚里,谁都没说话,听着风吹过麦苗的“沙沙”声,还有远处炼器阁传来的锤声。阳光透过草棚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北境夏夜的流萤。
“其实,”阿依娜忽然开口,手指绞着衣角,“我以前总觉得,修仙就是要斩断俗念,专心修炼,才能得道成仙。可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头,“才发现有个人陪着,一起种地,一起说话,比一个人打坐有意思多了。”
林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阿依娜泛红的脸颊,还有眼里闪烁的光,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笨拙地握紧她的手。她的手很软,带着灵草的清香,微微有些颤抖。
“我也是,”他听到自己说,声音有些发紧,“在北境的时候,总想着把地种好,把日子过踏实。来了离尘界,才知道……才知道有个人惦记着,比种出再好的麦子都让人高兴。”
阿依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辰。她反握住林安的手,指尖的暖意透过皮肤传来,让他心里的慌乱渐渐散去,只剩下满满的踏实。
草棚外的麦苗还在轻轻摇晃,像是在为他们的对话伴奏。林安看着阿依娜发间的梅花链坠,看着她腰间的水纹匕首,忽然觉得,自己在离尘界找到的不只是新的生活,还有比灵草更珍贵的东西。
下午回到炼器阁,林安把水纹刀取出来,阿依娜轻轻按在刀柄上,注入灵力。刃身的水纹立刻亮起,蓝光顺着纹路流动,真的像有条北境的河在刀上蜿蜒。王长老走过来,看了看刀,又看了看他们相握的手,捋着胡须笑了:“灵韵更足了,看来是沾了点人气。”
铁山也凑过来看热闹,手里拿着个新铸的剑鞘:“我给你这刀做了个鞘,用的是‘沉水木’,能护着刀身不被潮气侵蚀。”他挤了挤眼睛,“看在你俩这么般配的份上,送你了。”
阿依娜的脸“腾”地红了,连忙松开手,转身去看熔炉里的火焰,耳根却红得像熟透的果子。林安接过剑鞘,沉水木的质感温润,正好配得上水纹刀的灵动。他看着阿依娜的背影,心里像揣了个暖炉,热烘烘的。
器灵会当天,青云宗的演武场挤满了人。外门弟子们都带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有能自动飞行的飞剑,有能发出雷音的铜钟,还有能变大变小的盾牌,个个都透着灵气。林安的水纹刀放在不起眼的木盒里,看起来朴素得很。
“别紧张,”阿依娜在他身边轻声说,“你的刀有河风,他们的没有。”
林安笑了,心里的紧张果然散去不少。他看着演武场高台上的王长老,又看了看身边的阿依娜,忽然觉得,能不能赢其实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在这里有了想守护的人,有了想做的事,有了比修仙更踏实的牵挂。
轮到林安展示时,他打开木盒,水纹刀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炫耀术法,只是握住刀柄,轻轻一挥。刀身带起的风拂过演武场,竟让周围的灵草都微微晃动,像真的有河风吹过。
“这刀……有野趣。”高台上的王长老忽然说,眼里闪过一丝赞许。
林安抬头看向阿依娜,她正朝他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北境的星星。他笑了,握紧了刀柄,觉得这离尘界的风,终于有了点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