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落在沙地上,荆棘精灵轻轻晃动枝条,将那滴血裹进根须。李文站在帐外,风从背后吹来,衣袍猎猎作响。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指节微微收紧,声音低而稳:“送他走。”
荆棘精灵无声点头,转身没入夜色。它的影子在沙地上拉得很长,像一道悄然延伸的伏线。
炼金师被绑在一头沙行蜥背上,双眼失焦,记忆已被智慧精灵重新编织。他以为自己拼死逃出,以为李文重伤闭关,以为南线大军已悄然调动。每一个念头都真实得如同亲身经历,连呼吸节奏都带着逃亡者的慌乱。
十里外,呼衍铁带着一队蝎尾骑兵策马而来。铁甲与风沙摩擦出低沉的响声,他们追上炼金师,交手不过三招,便故意让其挣脱束缚,跌入通往北境的废弃矿道。
“放他走。”呼衍铁低声下令,目光扫过矿道深处,“别跟太紧。”
矿道尽头,匈奴细作早已等候多时。他们将炼金师带回大营,消息连夜送往呼衍枭帐中。
三更天,金汤城北三十里外的荒谷营地,篝火依旧燃烧。影子在营帐间来回走动,是沙狐精灵幻化的巡逻兵。空气中有淡淡的草木气息,翡翠精灵布下的星纹残影阵正模拟着日常灵气波动,连火堆的热度都与寻常无异。
地下三十丈,数十头地龙伏在岩层之间,呼吸与地脉同步。它们的鳞片紧贴石壁,体温降至与泥土一致,连最敏锐的巫术探查也难以察觉。
石油精灵潜伏得更深,在地下油脉中静静等待。它的本体是一团流动的黑焰,此刻蜷缩如卵,只留一丝意识与李文相连。
李文站在金汤城指挥帐内,手中罗盘轻颤。云姬坐在角落,指尖搭在星图边缘,默默监控北方能量流向。
“他到了。”她忽然开口。
李文点头,没有多问。他知道,那个被放出去的棋子,已经落进敌营。
五更前,匈奴联军悄然逼近荒谷营地。五千精锐裹着黑袍,踩着沙地缓行。呼衍枭没有亲至,只派了副将统领,自己则立于三十里外的高坡上,手持骨杖,双眼微闭。
“李文内斗重伤,主力南调。”副将低声复述情报,“此地空虚,可一战破之。”
呼衍枭嘴角微扬,却不急下令。他抬起骨杖,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印。风向骤变,一股阴寒之气扫过营地。
没有杀意,没有灵压,只有寻常守军的作息痕迹。
他眯起眼,终于点头:“攻。”
号角响起,匈奴军如潮水般涌入营地。箭雨覆盖帐篷,刀斧手冲入营帐——却只劈开空荡的床铺和熄灭的炉火。
“有诈!”副将猛然醒悟。
话音未落,地面剧烈震动。
数十头地龙破土而出,巨尾横扫,将前排士兵甩上半空。尖牙撕裂铠甲,腥臭的呼吸喷在脸上,惨叫瞬间淹没在轰鸣之中。
侧翼沙丘后,赤奴率羌骑杀出。弓弦连响,火箭如雨,封住退路。匈奴军阵型大乱,仓皇后撤,却被地龙群堵死出口。
高坡上,呼衍枭脸色骤变。
“不可能!情报是真的!”
他怒吼一声,手中骨杖猛然插入地面。黑雾升腾,他身形一闪,竟瞬移至战场边缘。风沙在他周身旋转,巫力暴涨。
“你们真以为——”
话未说完,地底猛然喷出一道火柱。
高压油流裹挟烈焰,自地下油脉直冲而上,将他整个人吞没。火焰冲天而起,照亮半片夜空。黑雾在高温中扭曲溃散,呼衍枭的身影在火海中一闪,竟未立刻逃出。
李文在城中罗盘上,清晰看到那股剧烈的能量爆发。
“中了。”他低声说。
云姬盯着星图,眉头微皱:“石油精灵的波动……有点不对。”
火焰持续了整整十息才渐渐熄灭。烟尘散去,原地只剩焦黑的地面,不见尸体。
“死了?”赤奴在战场边缘收弓,望着那片焦土。
无人回答。
李文站在城头,风沙扑面。北方火光渐熄,罗盘却仍在轻颤,频率微乱。
他抬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符——正是卧底曾持有的那一枚。玉符表面裂开一道细纹,此刻正缓缓渗出一丝暗红的光。
“不是他。”李文忽然说。
“什么?”云姬走来。
“刚才被烧的,不是呼衍枭。”李文将玉符递给她,“这是替身符,漠北秘术。真身还在远处。”
云姬接过玉符,指尖触到那丝红光,顿时感到一阵刺骨寒意。她迅速将其封入冰匣。
“他想干什么?”她问。
李文望着北方,沉默片刻:“他在等一个信号。”
就在这时,罗盘指针猛然一跳。
不是指向北方,而是转向中原方向。
李文瞳孔微缩。
他记得,半小时前,这块罗盘还只感应到北方战事的余波。而现在,指针剧烈晃动,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
“有人在用气运之力打开通道。”云姬低声道,“不是我们这边的。”
李文立刻召来智慧精灵。它浮现在空中,意识与罗盘相连,开始解析那股波动来源。
数据尚未回传,城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蹄声。
一匹快马冲入城门,骑士滚鞍落地,单膝跪在城下。
“报——南线急讯!”
李文转身,大步走下城楼。
骑士抬头,脸色苍白:“呼衍铁将军在百里外截获一名信使,身上搜出虎符半枚,印信为兖州总署特令,内容……”
他顿了顿,声音发紧:
“内容是调我军主力即刻南下,协防中原。”
李文站在台阶上,风沙扑在脸上。
他没有接过虎符,也没有问信使身份。
只是缓缓抬手,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剑柄上,有一道新刻的划痕,是昨夜罗盘反噬时留下的。此刻,那道痕正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