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狐首领的左眼淌着血，前爪在地上划出三道短痕，紧接着一道长划。李文盯着那痕迹，指尖刚触到罗盘边缘，地面猛地一颤。
风停了。
黄沙悬在半空，像被无形之手攥住。云姬掌心的银沙凝成细线，直指西北。她嘴唇微动，还没出声，银沙突然炸开，化作墨点四散坠落。
三十丈外，黑气冲天。
一座由枯骨堆砌的祭坛破沙而出，骷髅头口中嵌着半块青铜密钥。呼衍枭站在顶端，左袖空荡，三道黑气从断口处蜿蜒而出，缠住骷髅双目。他张口，吐出的不是人言，而是层层叠叠的低语，每一个音节都让地脉抽搐一次。
李文猛地将罗盘插入沙地。
星图亮起，青光蔓延至根网。他刚要调令红柳封锁祭坛方向，七株青稻精灵突然调头，稻叶翻转，刃口对准主将台后的妇孺营。
“不对！”他抽回罗盘，气运之力涌入盘心。纹路泛红，嗡鸣声中，三株麦芒精灵的根须脱离控制，径直刺向正在布防的族兵。
李元大吼一声，举起木盾冲上前。盾面刚撑起，地下窜出的藤蔓已绞住他小腿。他踉跄跪地，另一根藤条擦过肩头，布甲撕裂，血线渗出。
“别碰它们！”李文跃下高台，竹哨塞进嘴里。第一声未响，脚下沙土骤然松动，三根红柳枝条破土缠住他双足与左臂。
他咬破舌尖，精血喷在罗盘上。
星图爆亮，地脉共振。暴走的植物瞬间僵直，稻叶垂落，藤蔓松力。可光芒只持续了半息，黑气自祭坛涌来，顺着罗盘纹路逆流而上。李文手腕一麻，差点脱手。
云姬双手扬起，银沙在身前铺开一道光幕。她脚步前移，沙幕随之推进，试图将失控的精灵拖入虚空夹层。可就在沙幕触及一株爆根藤时，藤蔓猛然抽动，尖端撕开沙幕，裂口迅速蔓延。
“他在逆转地脉节律！”云姬声音发紧，“植物的根系在反向吸收气运！”
李文甩开残余藤条，冲向李元。老人已被麦芒根须拖行三步，后背血迹斑斑。他抬手将最后一丝气运注入罗盘，强行切断那根主藤的连接。根须断裂，李元瘫倒在地。
祭坛方向传来骨骼摩擦声。
骷髅巨口张开，千百条蛇影喷涌而出，通体漆黑，头生独角。它们贴地疾行，穿过麦芒编织的防御网，直扑族人咽喉。
李文拔出腰间木剑，剑指凝聚气刃，横扫而过。蛇影断成两截，可断口处立刻再生，数量不减反增。
他眼角一跳，看向粮仓方向。
三株年长的青稻精灵正缓缓转向，稻穗膨胀，尖端泛出金属光泽。下一瞬，箭雨射出，精准命中粮仓木门。门板炸裂，三十万石精米暴露在风沙中。
“退到陷阱区！”他甩出最后三枚竹哨。
哨音刚出，便被呼衍枭的咒语碾碎。碎片如针，其中一枚刺入沙狐首领左眼残伤。沙狐哀鸣，带着幼崽转身逃向沙丘深处。
李文不再犹豫，冲向祭坛。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地下不断窜出的藤蔓抽打他四肢，红柳枝条从背后缠来，勒住脖颈。他用木剑挑断两根，又用罗盘震开三根，距离祭坛还有二十丈时，左腿被爆根藤贯穿。
他闷哼一声，拔出木剑，在伤口两侧划开皮肉，将罗盘边缘卡进藤蔓主根。气运催动，藤蔓焦黑断裂。
十丈。
祭坛下方传来无数嘶吼。沙地裂开，惨白手掌伸出，抓向他的脚踝。他跃起，踩住一双手腕，借力前冲。
五丈。
呼衍枭冷笑，断臂处黑气暴涨。骷髅眼眶涌出密密麻麻的蛊虫，指甲盖大小，通体墨绿。它们汇聚成流，所过之处，沙土化作血泥，连空气都带上腥臭。
李文抬剑，气刃劈出。
蛊虫洪流被斩开一道口子，可瞬间合拢。更有一小股逆流而上，顺着剑身爬向他手掌。他甩剑，蛊虫落地，钻入沙中，下一瞬从他脚边破土而出。
他猛地将罗盘按进胸口，用身体压住盘面。星图最后一次亮起，青光如网，罩住方圆十步。蛊虫被逼退，藤蔓暂缓。
他抬头，看见呼衍枭断臂处的伤口。
那不是普通断口，而是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撕裂的裂痕，边缘泛着暗金，隐隐与罗盘上的裂纹同频。他忽然明白——对方不是在操控巫术，而是在借用断臂作为媒介，将战场亡魂的怨气转化为气运之力。
“你以为……只有你会气运？”呼衍枭笑声混着咒语，“这方圆百里的亡魂……都是我的气运！”
李文不再后退。
他抽出木剑，在左手掌心狠狠划下三道血痕，将血抹在罗盘中央。星图剧烈震颤，地脉龙气被强行抽取，沙地龟裂，小型地震蔓延。
他抬起右手，以精血在空中画符。
第一笔成，幽蓝火焰燃起；第二笔落，黑气扑来，腐蚀大半；第三笔未完，符咒已化飞灰。
可他已看清破绽。
不是骷髅，不是密钥，不是蛊虫——是那三道缠绕祭坛的黑气。它们来自呼衍枭的断臂，却与地脉相连，如同脐带。
他冲向祭坛中心。
一根爆根藤从地下突袭，刺向他心口。他侧身避过，肩头被划开深口。一株青稻精灵跃起，稻叶横斩，他低头，发带被削断。另一根红柳枝条抽向面门，他举罗盘格挡，盘面裂开一道细纹。
他扑到祭坛边缘，右手按上黑气连接处。
掌心血痕与断臂裂口同时发烫。
他猛地发力，将罗盘狠狠砸向骷髅头眼眶。
气运之力混合精血喷涌而出。
祭坛剧震，黑气倒灌。骷髅头发出尖啸，蛊虫群瞬间焦黑。呼衍枭独眼爆出血光，断臂处炸开血花，三道黑气被罗盘吞噬。
暴走的植物精灵集体僵住，稻叶血纹消退，藤蔓垂落。
李文单膝跪地，右手掌心裂开一道与罗盘相同的纹路，深可见骨。他低头，最后一缕气运之力在经脉中游走，像风中残烛。
远处，闷雷般的马蹄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