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的声音，还带着清晨未散的惺忪睡意。
我心里一紧，日本到摩纳哥，时差大得惊人，我竟完全没考虑到这一点。不过说句辩解的话，此刻我满脑子都被别的事塞满，实在无暇顾及这些细节。
“爸。” 我开口说道，试图仅通过语气传递出此刻复杂的心情。
“你就打算在电话里说这事？” 父亲立刻听出了端倪，语气里满是不满。
我当然知道，这么重要的对话本不该在电话里进行，或许我早该鼓起勇气，在离开欧洲前就当面跟他谈。
可现在我人在日本，本周末就是中国大奖赛，总不能为了一场谈话，专程飞一趟欧洲再赶回来吧？
“我想我们只能这样了。你知道的，我现在正处于两站比赛之间，时间根本抽不开。” 我回应道，心里很清楚，比起等我们下次见面，现在把话说清楚更重要。
“行吧，行吧。” 父亲叹了口气，算是妥协了。
电话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大概是他在整理办公室的桌子。我猜他刚到公司，就接到了我的电话。
等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的睡意已消失殆尽，可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更让我难受的情绪。“张骋，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什么？我……” 我想插话，却被父亲打断。
“你的赞助商是中国传统的民族企业贝耐公司，还有多家在全球开展业务的跨国企业 —— 这些企业对公众人物的私人生活关注度极高，尤其看重形象的稳定性！你效力的车队参加的赛事，足迹遍布世界各地，无论是商业合作还是品牌口碑，都容不得半点负面争议。车队的主赞助商联邦快递，要在美国递送邮件 —— 那个市场对公众人物的道德评价标准本就严苛，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连锁反应！你怎么会觉得这事能随便曝光？！”
父亲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语气渐渐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失望，仿佛此刻他正用手撑着桌面，疲惫不堪。
“骋骋，你一辈子都在为进入 F1 奋斗，你明明足够聪明，该明白公众人物形象的重要性，怎么会搞成这样？”
“这些我都知道，而且我一直很小心！别因为某个变态偷拍了我，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我忍不住反驳。
父亲说的没错，我确实清楚这些风险，可他错在认为我 “行事鲁莽”。
我明明做了所有该做的防护，那天我特意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人，却没想到会有个疯子把相机藏在灌木丛里。
那个变态把照片卖给小报，现在倒好，他的偷窥行为反倒被包装成了 “新闻报道”。
什么 “公众知情权”，全是狗屁！
“那你当初就不能更谨慎些？你以前从没在公开场合暴露过感情生活，现在突然就带这个女孩到处跑。结果呢？我居然要从国外的小报上，看到你跟她亲热的照片！” 父亲的语气不再愤怒，只剩下失望和困惑。
他并非反对我谈恋爱，只是不满我让私人生活暴露在公众视野下，给职业生涯埋下隐患。
“我以前没公开，是因为没遇到想认真对待的人。张琳让我觉得很踏实，和她在一起，我能找到比赛之外的平静。” 我解释道，为自己辩护。
和张琳在一起后，我确实多了份归属感，不再像以前那样，满世界跑比赛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可我真希望，这份感情不会对我的职业生涯造成这么大的冲击。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父亲话锋一转，“关键是我们该怎么办？我知道你已经和威廉姆斯谈过了。”
从他刻意回避 “感情本身”、只聚焦 “问题解决” 来看，他更在意的还是我的职业前景。
这让我心里既有些酸涩，又有些庆幸，至少他没因为这件事否定我的选择，只是在想办法帮我收拾烂摊子。
毕竟被小报曝光恋情，确实让我成了公众眼中的争议人物，商业价值受到影响，这是眼下必须解决的难题。
“嗯，谈过了。他们要求每年 1000 万美元的赞助。一开始要 3000 万，多亏我比赛表现不错，才谈降到 1000 万。” 我解释道。
“截止日期是什么时候？” 父亲追问。
“什么截止日期？” 我没反应过来。
“我们需要在什么时候搞定赞助？”
“我不清楚，大概是下个赛季开始前吧？”
“张骋，” 父亲又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你得把这些细节弄清楚！我需要一个明确的时间表来推进工作，我得联系商业伙伴，得去求人情，还得托朋友的朋友帮忙…… 筹集 1000 万美元哪有那么容易！”
“我知道，爸，我知道。可‘歌利亚物流’现在规模比以前大多了，肯定能成为主要的资金来源吧？” 我问道，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或许父亲终于能以家族企业的名义，赞助我参加 F1 了。
“张骋…… 你效力的是‘联邦快递 - 威廉姆斯车队’。不管我们公司规模多小，联邦快递绝不会容忍自己赛车的广告位，被竞争对手占据。我的公司做物流，他们也做物流，这是直接竞争关系，怎么可能让我们的 logo 出现在同一辆车上？” 这句话，彻底打碎了我的幻想。
我原本以为，如今在法国南部、加泰罗尼亚和意大利北部都有业务的 “歌利亚物流”，能承担大部分赞助费用，可父亲说的没错，联邦快递是全球物流巨头，歌利亚只是区域型企业，两者存在直接竞争，品牌合作根本无从谈起。
“那…… 我们该怎么办？” 我靠在身后冰冷的水泥墙上，声音里满是无力。
“先去问清楚赞助的截止日期。我会打电话，看看能想些什么办法。” 父亲的语气变得冷静而务实。
我知道，他此刻心里也急，但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必须先稳住阵脚。
至少现在，我们还能朝着 “保住 F1 席位” 这个共同目标努力。
“好，我会去问的。” 我回应道。
简单道别后，父亲挂了电话，留下我一个人坐在铃鹿赛道旁的一堆旧轮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