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几乎是滚爬着冲回山洞的。剧烈的奔跑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左手腕被匕首划开的地方更是血流如注，但他顾不上这些，一头撞开遮掩洞口的藤蔓和石块，嘶哑地喊道：“林皓！药！我找到药了！”
洞内昏暗的光线下，林皓依旧躺在原地，姿势与他离开时几乎没有变化，但脸色却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那股伤口溃烂特有的腥臭味更加浓烈，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令人作呕。
“林皓！”猴子扑到林皓身边，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
还有气！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确实还有一丝气息！
猴子心中稍定，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焦虑淹没。林皓的状态比他离开时更差了，显然已经撑到了极限。他慌忙将背上那捆沾满泥土、露水和自己鲜血的草药解下，手忙脚乱地开始处理。
鱼腥草，清热解毒……金银花，退热消炎……他回忆着老康零星的教导，将鱼腥草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苦涩腥辣的汁液充斥口腔，刺激着味蕾，但他浑然不觉，将嚼碎的草泥小心地敷在林皓左臂那肿胀发紫、不断渗出黄水的伤口上。然后又拿起金银花，试图塞进林皓紧闭的牙关，想让他咀嚼或者含着。
可林皓牙关紧咬，毫无反应。
“张嘴！林皓！你给我张嘴！”猴子急得眼睛通红，用力去掰林皓的下颌，但昏迷中的人牙关咬合得极紧，根本掰不开。他又试图将金银花泡在仅存的一点水里，想给他灌下去，可水大部分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
猴子看着林皓生命气息一点点流逝，自己却束手无策，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他徒劳地用浸了冷水的布条擦拭着林皓滚烫的额头，一遍又一遍，嘶哑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希望能出现奇迹。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呻吟。
不是林皓！
猴子猛地回头，只见一直昏迷不醒的老康，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老康醒了？
猴子又惊又喜，连忙挪到老康身边：“康爷！康爷你醒了？！”
老康的眼神涣散而无神，过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看清了眼前狼狈不堪、满手是血的猴子。他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水……”
猴子连忙拿起水囊，小心地凑到老康嘴边，滴了几滴冷水进去。
几滴水下肚，老康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点，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了旁边状态堪忧的林皓，以及猴子敷在他伤口上的、尚未处理的草药。
“……鱼腥草……外敷……可以……”老康的声音依旧微弱，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经验，“……金银花……捣碎……汁……滴嘴里……或……鼻饲……”
鼻饲？猴子一愣，随即明白了老康的意思。他立刻行动起来，捡起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将金银花放在上面，用柴刀柄小心地捣烂，挤出些许浑浊的、带着清香的汁液。
他掰开林皓的嘴唇，将汁液一点点滴入他的齿缝间，希望能有一些渗进去。同时，他按照老康的指示，将更多的金银花汁液蘸在布条上，凑近林皓的鼻孔，利用呼吸将药气带入。
做完这些，猴子紧张地看着林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洞内只剩下三人粗重或微弱的呼吸声。老康醒了一下，似乎耗尽了力气，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但胸口还有起伏。
猴子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不停地用冷水给林皓擦拭身体，更换伤口上被脓血浸透的鱼腥草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半个时辰。就在猴子感觉自己的体力也要耗尽时，他忽然发现，林皓那原本急促而浅弱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额头的温度，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烫手了？
他心中狂跳，连忙再次探了探林皓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不是错觉！呼吸确实变得稍微有力了一些，体温虽然还是高，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滚烫得吓人！
草药起作用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和酸楚猛地冲上猴子的心头，让他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湿润。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天知道，他刚才经历了怎样的绝望！
他不敢怠慢，继续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林皓，更换草药，湿润嘴唇。
夜幕再次降临，山洞内彻底陷入了黑暗。猴子不敢生火，只能凭借记忆和触觉来操作。饥饿和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伤口也开始火辣辣地疼，但他毫不在意。林皓情况的好转，就是支撑他的唯一力量。
后半夜，林皓的体温又反复了一次，但最终还是慢慢降了下来。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和脉搏都趋于平稳，脱离了最危险的关头。
猴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无边的疲惫瞬间将他淹没。他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左手腕的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处理，已经红肿起来，传来阵阵跳痛。
但他顾不上自己。他看了一眼呼吸平稳的林皓，又看了一眼旁边再次陷入沉睡但状态似乎也稳定了一些的老康，心中百感交集。
他们活下来了。至少，暂时活下来了。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那个灰衣杀手虽然重伤遁走，但难保不会卷土重来，或者引来更多的敌人。他们依然缺医少药，尤其是他自己和老康的伤势也需要处理。食物也所剩无几。
天亮之后，该怎么办？
猴子望着洞口外浓稠的黑暗，眼神疲惫却依旧坚定。
无论如何，先熬过这个夜晚再说。
他摸索着，将最后一点硬得像石头的杂面饼子掰成三份，自己囫囵吞下最小的一份，将另外两份小心地放在林皓和老康身边。
然后，他握紧柴刀，靠在洞壁最靠近入口的位置，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守护着这黑暗中来之不易的、微弱却顽强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