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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钦山谷西南方向的原始丛林,像一头沉默的、浑身滴着湿冷唾液的巨兽,把林凡这最后七八个残兵吞进了深不见底的喉咙里。他们已经在这片遮天蔽日的绿障里挣扎爬行了两天两夜,彻底迷失了方向。指南针早在之前的逃亡中丢了,现在全凭岩当这个老猎人对山形水势的一点模糊记忆和求生的本能往前蹭。

林凡的伤腿彻底废了,肿得发亮,皮肤绷得像是要裂开,颜色变成了可怕的青紫色,散发着隐约的腐臭味。高烧反反复复,烧得他眼前尽是重影,一会儿是黑石峒峒陷落时的冲天火光,一会儿是哈里森那双冰冷的蓝眼睛,一会儿又是那个无声掠过天空、闪着诡异金属光的纺锤体。他大部分时间只能被王雷和岩当轮流半背半拖着走,意识在清醒和混沌之间剧烈摇摆。

“水…水…” 林凡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水生赶紧把最后几滴混着泥浆的水凑到他嘴边。水囊早就空了,这点水还是天亮前好不容易从一片阔叶植物上收集到的露水,杯水车薪。

王雷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胳膊上的伤口因为缺医少药和恶劣环境,溃烂范围在扩大,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张大彪断腿的伤势最重,已经完全无法行走,只能由另一个伤势稍轻的弟兄和水生咬牙轮换着背。每个人的体力都透支到了极限,脚步踉跄,眼神涣散,完全是一支濒临崩溃的队伍。

“岩当大哥…还有…还有路吗?” 王雷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几乎听不清。

岩当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泥,抬头看了看被浓密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又蹲下身,仔细辨认着脚下几乎被腐叶覆盖的、几乎看不见的野兽足迹,眉头拧成了死疙瘩。“方向…大概没错…是往南…但这鬼地方,我也没深入过…听说…走到头是片绝壁,下面是大江…”

绝壁?大江?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沉。前有绝路,后有追兵,真是天要亡我?

“妈的…难道真要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张大彪伏在同伴背上,意识模糊地咒骂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突然,负责断后的那个弟兄连滚带爬地追上来,脸上毫无血色,压低声音惊恐地报告:“雷爷!岩当大哥!后面…后面有动静!好多脚步声!还有…还有狗叫!是缅狗子的搜山犬!离咱们最多…最多三四里地!”

追兵上来了!而且带着狗!在这几乎无法分辨方向的原始丛林里,被嗅觉灵敏的猎犬盯上,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个人。连一向冷静的岩当,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唰地抽出砍刀,眼神里透出一股狼一般的狠厉:“准备拼命吧!能换一个是一个!”

王雷也红着眼睛,拉响了枪栓,尽管里面只剩最后一发子弹。水生和其他人也都握紧了手中仅存的、比烧火棍强不了多少的武器,准备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就在这时,一直昏昏沉沉的林凡猛地睁开眼,高烧让他的眼球布满血丝,却有一种回光返照般的锐利。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低吼:“不…不能硬拼!”

所有人都看向他。

林凡剧烈地咳嗽着,胸口像破风箱一样起伏,他指着右侧一个植被异常茂密、地势明显向下倾斜的陡坡:“那边…我…我好像听到…很大的水声…很急…”

水声?岩当侧耳仔细倾听,除了林中的风声和虫鸣,以及远处隐约的狗吠,他什么也没听到。但林凡的眼神异常坚定。

“信我…”林凡喘着气,“猎狗…靠鼻子…我们…顺水走…或许…能甩掉…”

岩当瞬间明白了!顺水而下,可以最大限度地干扰猎犬的嗅觉!而且,如果下面真是条大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虽然也可能意味着更快的死亡,但总比在这里被包饺子强!

“赌了!”岩当当机立断,“扶好支队长!跟我来!快!”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疲惫和绝望。一行人调转方向,朝着林凡指的那个陡坡,连滚带爬地冲了下去。坡极陡,布满湿滑的青苔和盘根错节的树根,不断有人摔倒,又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疼痛,拼命向下滑。张大彪几乎是被拖着、拽着往下挪,惨叫声被死死压在喉咙里。

身后的狗吠声和追兵的吆喝声果然越来越近!显然,对方也加快了速度!

向下狂奔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巨大的、轰鸣般的水声终于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不是小溪,是真正的大河!希望像微弱的火苗,在众人心中重新点燃。

然而,当他们终于冲破最后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冲到河边时,所有人都惊呆了,随即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眼前根本不是什么希望之路,而是一条咆哮的、浑浊的、宽度超过百米的汹涌大河!河水像煮沸了一样,翻滚着黄色的浪涛,撞击着两岸的岩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对岸是更加陡峭、根本无法攀爬的悬崖绝壁!而他们所在的这边,脚下是几乎垂直插入水中的光滑石壁,根本没有沿河岸通行的可能!

真正的绝路!

“完了…” 水生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失神地望着咆哮的河水。

连岩当也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跳河是死,不跳也是死。

就在这时,追兵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甚至能听到缅军士兵兴奋的喊叫和猎犬狂躁的吠叫!最多几分钟,就能追上他们!

林凡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剧烈地喘息,目光扫过咆哮的河面,又看向下游方向。突然,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异样光芒。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在河水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他似乎…似乎又听到了那种极低频的、类似电台静电干扰的嗡嗡声!非常微弱,一闪即逝,但感觉比之前在丛林里听到的,距离要近得多!近得…仿佛就在这河面之下,或者对岸的悬崖里?

是幻觉吗?还是高烧带来的错觉?林凡无法确定。但此刻,这无法理解的异常,反而像一根最后的稻草。

他猛地看向下游大约一里地外,河面在那里有一个明显的拐弯,水势似乎更加湍急,岸边乱石嶙峋。

“下游…那个弯…”林凡用尽最后力气,指着那个方向,对岩当和王雷嘶吼道,“看到那块…最大的、像鹰嘴的黑色巨石了吗?河水…在它后面…好像有漩涡!是回流!”

岩当和王雷顺着他指的方向极力望去。水汽弥漫,看得不真切,但仔细看,似乎…那块鹰嘴巨石后面的水流,确实有些异常,不像其他地方那样一泻千里,反而有些盘旋回荡的感觉?

“有回流…就可能…有水下洞穴…或者…能暂时躲避的缝隙!”林凡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赌一把!跳河!潜到那块石头后面!”

跳进这条奔涌的死亡之河?还要潜到水下?对于他们这些伤兵来说,几乎是九死一生!不,是十死无生!

“支队长!这太冒险了!”王雷急道。

“留下…百分之百死!”林凡眼睛血红,“跳下去…还有…一线生机!信我!最后一次!”

追兵的脚步声和狗吠声已经清晰可闻,甚至能看到树林间隙中闪动的人影!

岩当看了一眼林凡,又看了一眼咆哮的河水,一咬牙:“没时间了!听支队长的!把能扔的都扔了!减轻重量!用腰带和藤蔓,把重伤员和自己捆在一起!要死,也死在一块!下水后,拼命往那块石头后面游!潜下去!”

没有人再犹豫。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恐惧。众人手忙脚乱地扔掉所有不必要的负重,用最后的藤蔓和撕碎的布条,将完全无法行动的张大彪牢牢捆在岩当背上,王雷和水生则一左一右架住林凡。另一个弟兄也准备好了。

“走!”岩当低吼一声,背着张大彪,第一个纵身跳进了冰冷刺骨、汹涌澎湃的河水中!巨大的冲击力几乎瞬间将他淹没。

王雷和水生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夹着林凡,也紧跟着跳了下去。冰冷的河水像无数根钢针扎进身体,瞬间带走了最后一点体温。林凡伤腿接触到河水,剧痛让他几乎晕厥。

剩下的那个弟兄也跳了下来。

几个人在湍急的河流中载沉载浮,拼命朝着下游那块鹰嘴巨石的方向挣扎。河水力量大得超乎想象,不断有人被浪头打翻,又呛着水浮起来。岩当背着张大彪,行动最为艰难,但他凭借惊人的水性和毅力,硬是朝着目标靠近。

追兵已经冲到了河岸,子弹啾啾地射入他们周围的水中,溅起串串水花。幸好河水湍急,视线不清,瞄准困难。

终于,最前面的岩当率先接近了那块巨大的鹰嘴石。果然,巨石背后,水流形成了一个强烈的漩涡回流区!岩当毫不犹豫,借着回流的力量,一个猛子扎了下去!王雷和水生也拼命拖着林凡潜了下去。

水下一片昏黄,暗流汹涌。岩当憋着气,拼命往下潜,果然发现巨石根部靠近水面的位置,有一个被水流冲刷出的、半淹在水下的狭窄洞穴入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通过!

岩当心中狂喜,奋力钻了进去!王雷和水生也拖着林凡紧随其后。最后一个弟兄也险之又险地钻了进来。

洞穴入口虽小,但里面似乎别有洞天,水位只到腰部,竟然有一个可以勉强呼吸的空间!几个人瘫在冰冷的水里和湿滑的岩石上,剧烈地咳嗽,吐出呛入的河水,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洞口外,追兵的叫骂声和枪声被水流声和石壁隔绝,变得模糊不清。他们暂时安全了。

黑暗中,只有众人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声。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入骨髓的寒冷交织在一起。

林凡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伤腿泡在水里,已经彻底没了知觉。他虚弱地抬起头,试图看清这个洞穴的情况。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洞穴深处,那片更深沉的黑暗里。

那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规律闪烁的、绝非自然形成的…淡蓝色光芒?

与此同时,那种极低频的、类似电台静电干扰的嗡嗡声,再次隐约传来,这一次,比在岸上听到的,要清晰得多!仿佛…源头就在这洞穴的深处!

林凡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偶然发现的避难所,恐怕…并不仅仅是避难所那么简单。他们似乎,在绝境之中,闯入了一个更加诡异、更加危险的未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