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森的船屁股刚消失在江心，黑石峒峒就跟炸了窝的马蜂似的乱套了。
后山那具被刨空的坟坑像张咧开的臭嘴，嘲笑着每个人的智商。
被抓的那个“内鬼”被王雷像拖死狗一样扔进顾问组住的掩体时，方顾问那张万年不变的脸终于裂了条缝。
“林队长，这是误会。”
方顾问声音发干，眼神却跟刀子似的剐着地上那瘫软的人。
林凡没搭理他，一脚踢开挡路的空弹药箱，咣当一声响震得所有人一哆嗦。
“误会？老子两个哨兵白死了？坟里的弟兄白让人刨了？”
他盯着方顾问，“人交给你，给我个交代。交代不清，你们收拾铺盖滚蛋。”
这话重得像锤子。韩德胜几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北边的人当场掀桌子。
方顾问脸色铁青，没接话，弯腰揪起那内鬼的头发看了看牙口，又扒开他眼皮瞅了瞅瞳孔，最后从那人指甲缝里抠出点黑泥闻了闻。
完事直起身，冲林凡点点头：“给我们点时间。”
林凡哼了一声，甩手就走。
他知道北边的人肯定要清理门户，但这盆脏水必须泼回去。
回到指挥部，陈剑正守着那台美军刚送来的防空雷达发呆。
屏幕上一片雪花，偶尔蹦跶几个光点，分不清是鸟还是飞机。
“能捣鼓明白不？”林凡问。
陈剑擦擦汗：“玩意儿太精贵，说明书全是洋码子…不过北边老猫好像懂点，刚偷偷教了我两招。”
林凡心里一动。
哈里森这雷达送得蹊跷，说是见面礼，保不齐里头有啥猫腻。北边的人想插手，正好让他们蹚这浑水。
“让老猫帮着整，但核心数据线必须掐在咱们自己人手里。”
林凡压低声音，“特别是追踪低空目标的频道，给我盯死了，有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正说着，王雷满手是血冲进来：
“支队长！问出来了！那杂种扛不住，撂了！
说是受一个叫‘鹞子’的上线指挥，专门盯着咱们和北边的联络线！
上次偷袭哨所、还有这次摸营，都是想栽赃给国民党残部，挑唆咱们跟美国人干起来！”
“鹞子？”林凡皱眉，“摸清底细没？”
“嘴硬得很，就吐了这么点。不过…”
王雷凑近低声道，“从他身上搜出个烟盒，里面藏了半张车票，是仰光到景栋的短途票，日期是半个月前。”
景栋！那是李文焕那老狐狸的地盘！
林凡瞳孔一缩。这事越来越邪乎了，北边的人、国民党残部、李文焕、还有不知哪冒出来的“鹞子”，全搅和一块了！
“尸体被盗的事查的咋样？”林凡问。
韩德胜摇头：“脚印到江边就没了，估计是从水路运走的。
弟兄们在下游捞了半天，屁也没找着。”
正头疼呢，外面炸雷似的轰隆一声，憋了半天的暴雨终于砸下来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掩体顶棚上，跟炒豆子似的。雷达屏幕上的雪花更密了。
“支队长！”
观察哨顶着雨帘子探头喊，“江面起雾了！对岸缅军阵地在打信号弹，绿的红的乱闪！”
林凡抓起望远镜冲到了望口。
透过雨幕，对岸缅军阵地人影绰绰，车灯乱晃，像是大规模调动。
信号弹一颗接一颗往天上蹿，看得人心里发毛。
“要总攻了？”韩德胜声音发紧。
林凡没吭声，盯着雷达屏幕。
老猫正猫着腰调旋钮，突然屏幕右上角蹦出几个快速移动的光点，高度极低，正贴着江面朝黑石峒峒后山方向窜！
“低空目标！速度很快！不是飞机…像是快艇！”陈剑尖叫。
几乎同时，后山方向传来爆豆似的枪声！是王雷布置的暗哨开火了！
“妈的！声东击西！”
林凡一拳砸在墙上，“缅军正面佯动，派人从后山摸上来了！全阵地警戒！重点守后山隘口！”
命令刚传下去，指挥部电话疯了似的响起来。陈剑接起来听了几句，脸唰的白了：
“支队长！三连报告…他们阵地上混进奸细了！
有人往水源里投毒！好几个弟兄呕吐抽搐！”
屋漏偏逢连夜雨！林凡牙都快咬碎了。正面强攻、敌后渗透、内部投毒…勃固这老小子把看家本事全使出来了！
“让卫生所全力抢救！所有水源派人看守！韩德胜带警卫排去三连清剿内奸！王雷，后山交给你，一个活口不留！”
暴雨跟瓢泼似的往下倒，雷声隆隆，枪声、爆炸声、惨叫声混成一片。
黑石峒峒像个漏水的破船，四处都在告急。
林凡死死盯着雷达屏幕。
那几个代表快艇的光点突然分成了两拨，一拨继续朝后山冲，另一拨…竟然拐了个弯，朝着顾问组住的那个山坳摸过去了！
“操！目标是北边的人！”
林凡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这他妈不是缅军！缅军根本不知道顾问组的存在！
“通讯班！接顾问组掩体！”林凡抢过话筒，里头只有滋啦的电流声——电话线被掐了！
“王雷分一队人去山坳！快！北边的人不能死在这儿！”林凡眼睛都红了。
要是方顾问那几个死在这儿，他跟北边就彻底结仇了！
外面突然一道闪电劈下，照得天地惨白。借着电光，林凡隐约看见后山隘口方向，几个黑影正用抓钩往悬崖上爬！
“照明弹！”他嘶吼着。
咻——嘭！一颗照明弹升空，晃晃悠悠把后山照得跟白天似的。
悬崖上吊着的七八个黑衣武装分子暴露无遗！
“打！”王雷在电台里狂吼。
轻重机枪跟泼水似的扫过去，抓钩上的人像下饺子一样往下掉。
但更多人从悬崖底下冒出来，枪口喷着火舌往上压。
林凡心一横，抓起冲锋枪就往外冲：“警卫班跟我上后山！陈剑守住指挥部！”
韩德胜一把拦住他：“支队长！你胳膊有伤！我去！”
“滚开！”林凡一脚踹开他，“老子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敢摸我的窝！”
暴雨浇得人睁不开眼，脚下泥泞打滑。
林凡带着人冲到后山时，隘口已经打成一片火海。王雷光着膀子端着机枪扫射，子弹壳蹦得老高。
悬崖底下少说趴着三四十号敌人，装备精良，战术刁钻，根本不是缅军那些杂鱼！
正打着，山坳方向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火光冲天而起！
“顾问组！”林凡心里一沉。
突然，爆炸方向传来一阵奇怪的、节奏鲜明的哨子声。
正在进攻的敌人听到哨声，居然开始交替掩护后撤！动作干净利索，明显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正规特种部队！
“追！”王雷杀红眼了要冲。
“穷寇莫追！”林凡厉声喝止，“加强警戒，防调虎离山！”
枪声渐渐稀落，敌人借着暴雨和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十具尸体和满地弹壳。
林凡带人冲到山坳，只见顾问组的掩体被炸塌了半边，老猫满脸是血正在抢救设备，方顾问握着把冒烟的手枪站在废墟里，脚边躺着两具穿缅军制服却装备外军武器的尸体。
“没事吧？”林凡问。
方顾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神冷得吓人：
“死不了。袭击者不是缅军，是冲着我们来的。”
他踢了踢脚边的尸体，“装备是澳制F1冲锋枪，战术是英式SAS的路子。”
英国人？林凡头皮发麻。
哈里森前脚刚走，英国特种部队后脚就摸上来灭口？这他妈是要把天捅破啊！
“雷达有什么发现？”林凡问陈剑。
陈剑声音发颤：“低空目标…全部消失在西北山区了。
但是…但是在交火最激烈的时候，雷达捕捉到一个短暂的高空信号，是从…从美军侦察机常活动的空域传来的！”
林凡浑身冰凉。
美国人…英国人…北边…还有不知名的“鹞子”…全搅在这锅粥里了！
暴雨还在下，冲刷着血迹和硝烟。
林凡站在废墟里，看着脚下扭曲的尸体，听着远处伤兵的呻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潭水，已经浑得看不见底了。
下一步，该怎么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