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在学堂里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蓝启仁讲的修行心法虽精妙，却太过枯燥，他耐不住性子，便凑到离仑耳边，压低声音道：“这坐着太没意思了，我们出去逛逛吧，反正也就是来旁听的，少听一会儿不打紧。”
离仑还没来得及阻止，旁边的魏长泽也小声劝道：“师父，还是算了吧，这里规矩严，万一被发现……”
话音未落，堂前的蓝启仁忽然停下讲解，目光锐利地扫向角落，沉声道：“那位小友，请站起来。”
朱厌一愣，左右看了看，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才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啊？”
“正是你。”蓝启仁颔首，语气严肃，“方才你与同伴窃窃私语，想来是觉得我所讲太过浅显。既然如此，便请你回答两个问题：其一，如何应对横死化作怨灵的刽子手？其二，妖、魔、鬼、怪是否为同一种东西？”
这两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涉及到怨灵特性与精怪分类的根本，寻常修士未必能说清。周围的弟子们也都看向朱厌，眼中带着几分好奇与审视——这人看着年纪不大，穿着也普通，能答上来吗？
姬若风早已翻开那本空白古籍，笔尖悬在纸页上，准备记录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朱厌挠了挠头，慢吞吞地站起身。他本是随口捣乱，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心里暗骂一声“麻烦”，面上却装作镇定。
离仑在一旁暗暗捏了把汗，生怕他胡言乱语。李寒衣与姬若风也屏息看着，唯有魏长泽，不知为何，竟觉得师父或许能答上来。
朱厌清了清嗓子，先是看向第一个问题：“横死的刽子手化作怨灵，多半是因为死前戾气太重，执念难消。这种怨灵煞气极重，寻常法器伤不了它，但若用沾染过他自己鲜血的刑具作引，再以清心符镇住其戾气，便能化解。”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法子只能用一次，要是怨灵执念太深，就得找到他生前最在意的东西，要么了却他的心愿，要么彻底打碎他的执念，不然迟早还会作祟。”
姬若风笔下不停，将这番话清晰记下，字迹工整，连朱厌语气中的随意都透过文字隐约可见。
这番话条理清晰，连化解之法的利弊都点了出来，蓝启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微微颔首：“还算妥当。那第二个问题呢？”
朱厌咧嘴一笑，语气随意了些：“妖、魔、鬼、怪怎么可能是同一种东西？”
“哦？”蓝启仁挑眉，“愿闻其详。”
“简单来说，”朱厌伸出手指比划着，“‘妖’是草木鸟兽修行成精，有实体；‘魔’是人心滋生的贪嗔痴念所化，无形无质，却能惑人心智；‘鬼’是人死之后魂魄不散，多半有未了的执念；‘怪’嘛，就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可能是山石成灵，也可能是器物有了意识，总之是‘不类常物’的统称。”
他说得直白通俗，却精准点出了四者的本质区别，连蓝启仁身边的几位资深弟子都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姬若风笔下的字迹更快了，将这四类精怪的定义与特性一一分点记录，一目了然。
蓝启仁盯着朱厌看了片刻，眼神深邃：“你这见识，倒不像寻常游学修士。师从何处？”
朱厌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是要查户口？他连忙打哈哈：“我就是四处瞎逛，听来的，记不太清是哪位老先生说的了。”
蓝启仁显然不信，但也没再追问，只是道：“坐下吧。听课便该有听课的样子，再敢窃窃私语，便按规矩罚抄家规。”
“是是是。”朱厌连忙应着，屁股一沾凳子就不敢再动了，心里把蓝启仁骂了千百遍——这老头，真够难缠的！
离仑悄悄松了口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算你蒙对了。”
朱厌撇撇嘴，没敢还嘴。
旁边的弟子们看朱厌的眼神也变了，从最初的轻视变成了好奇——这人看着吊儿郎当，懂得倒不少。
蓝启仁继续讲课，只是偶尔会不经意地看向朱厌，像是在琢磨什么。姬若风依旧专注记录，将课堂上的要点与蓝启仁的神色变化都一一记下，古籍的纸页上，已然写满了数页内容。
一堂课下来，朱厌坐得腰酸背痛，好不容易等到下课，他刚想溜，就听蓝启仁道：“朱远留下，其他人可以先去休息。”
朱厌脚步一顿，心里哀嚎：完了，这是要秋后算账？
离仑等人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却也只能按规矩先行告退。姬若风合上古籍，指尖轻轻拂过纸页，心中暗道：看来这云深不知处的日子，不会太过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