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午后，阳光透过槐树叶子，在百花街的青石板路上洒下细碎的金斑。这条京城最热闹的商业街，从卯时起就飘着各种香气。
街口张记包子铺的肉香、巷尾胭脂铺的脂粉香、还有挑着担子的小贩叫卖的糖炒栗子香，混着马车轱辘的 “吱呀” 声、妇人讨价还价的笑语，织成一派鲜活的市井图景。
卖糖葫芦的王老汉正站在街角，用草梗将裹着晶莹糖衣的山楂串成串，脸上堆着笑跟熟客打招呼：“李婶，今天要两串？您家娃子上次还说爱吃俺这糖葫芦呢！” 他刚把一串糖葫芦递出去，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那声音不像寻常马车的缓步，倒像惊雷般奔涌，带着股蛮横的冲劲。
“让开！都给小爷滚开！”
尖利的呵斥声穿透喧闹，王老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从街那头冲来，马蹄踏过青石板，溅起的石子打在旁边的菜摊木架上，“哗啦” 一声，满架青翠的白菜滚落在地，沾了泥污。骑马的少年穿着一身月白锦袍，腰间系着镶嵌宝石的玉带，正是镇远侯府的小公子赵康。他斜倚在马鞍上，手里把玩着马鞭，眼神轻蔑地扫过避让不及的行人，嘴角挂着桀骜的笑。
“公子，慢点！街上人多！” 跟在后面的两个随从骑着马，一边喊一边追赶，却不敢真的拦住赵康 。 他们太清楚这位小公子的脾气，越是拦着，他闹得越凶。
王老汉吓得连忙往旁边躲，可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马蹄还是蹭到了他的裤脚。他重心不稳，“哎哟” 一声摔在地上，手里的糖葫芦串撒了一地，红亮的山楂滚得满地都是，有的还被马蹄踩碎，糖衣黏在石板上，看着格外刺眼。他想爬起来，却感觉右腿一阵钻心的疼 。脚踝肿了起来，显然是摔伤了。
“哪来的老东西，挡小爷的路！” 赵康勒住马，低头看着摔在地上的王老汉，不仅没有丝毫歉意，反而扬起马鞭，就要往老汉身上抽。
“住手！”
一声怒喝从旁边传来，巡防营士兵李三快步冲了过来。他刚巡逻到这条街，看到赵康纵马伤人，哪里还忍得住。他伸手想抓住马缰绳，拦住那扬起的马鞭，却被身后的随从一把推开：“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管我们家公子的事！”
那随从穿着青色短打，身材魁梧，手上力气极大，李三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在旁边的酒肆门框上。另一个随从见状，也跳下马，从腰间抽出短棍，朝着李三的后背就砸了下去：“给我滚开！耽误了公子去赌坊，把你扔进大牢里蹲一辈子！”
短棍落在背上，李三疼得龇牙咧嘴，却没后退半步。他握紧手里的长枪，怒视着两个随从：“光天化日之下纵马伤人，还敢动手打人，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法？” 赵康在马上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李三，锦袍的下摆随着马的动作轻轻晃动，“在这百花街，小爷的话就是王法！你知道小爷是谁吗？镇远侯是我爹！就算撞死你们这些贱民，我爹也能让我平安无事，你敢拦我？”
周围的百姓早就围了过来，却没人敢上前 —— 镇远侯府的势力，在京城谁不知道？以前也有商贩被赵康欺负，可最后都只能自认倒霉，谁敢跟侯府作对？大家纷纷往后退，有的面露不忍，有的小声议论，却没人敢站出来帮李三。
李三看着周围百姓躲闪的眼神，又看着赵康嚣张的模样，后背的疼痛和心里的憋屈涌在一起，让他眼圈都红了。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小兵，惹不起镇远侯府，可他穿着这身巡防营的衣服，就不能看着百姓被欺负而不管。他咬了咬牙，握紧长枪，再次上前一步：“就算你是侯府公子，也不能仗势欺人！请你下马，跟我去巡防营接受讯问！”
“哟，还挺硬气！” 赵康被李三的态度惹恼了，他扬起马鞭，狠狠朝着李三的脸抽去，“给小爷打！把他的枪折了，让他知道跟小爷作对的下场！”
两个随从立刻扑了上来，一个拽李三的胳膊，一个用短棍打他的腿。李三虽然练过些拳脚，可毕竟寡不敌众，很快就被打倒在地，长枪也被随从夺过去，“咔嚓” 一声折成了两截。他趴在地上，嘴角流出血，却还瞪着赵康，不肯服软。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于轩骑着枣红马，带着五个巡防营士兵，朝着这边疾驰而来。他刚在营里处理完公文，就接到士兵的禀报，说百花街有人纵马伤人，还打了巡防营的人。听到 “纵马伤人”“打士兵”，于轩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 他刚把百花街的治安整顿好，竟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都给我住手！”
于轩的声音像惊雷般炸响，枣红马停在人群外，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场中。看到趴在地上的李三，嘴角带血，断成两截的长枪扔在旁边，还有摔在地上的王老汉，脚踝肿得老高，于轩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结了层冰。
“你是谁？敢管小爷的事！” 赵康见于轩穿着校尉官服，却面生得很，依旧没放在眼里，他用马鞭指着于轩，语气傲慢，“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不然小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于轩没理会赵康的威胁，先走到王老汉身边，蹲下身，轻声问道：“老人家，您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他让身后的士兵去附近的药铺请郎中，又扶起李三，查看他的伤势：“伤得重不重？先去旁边歇歇。”
李三看着于轩，眼眶更红了，却倔强地摇了摇头：“头儿，俺没事！就是让这小子跑了，太憋屈了！”
“放心，跑不了。” 于轩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看向赵康，眼神锐利得像刀，“这位公子，京城街市有规定，禁止纵马疾驰。你撞伤人、毁坏财物，还殴打巡防营士兵，按律当随我回营接受讯问。请你下马！”
赵康被于轩的气势慑住，愣了一下，随即又恼羞成怒。他在京城横行惯了，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挺直腰板，仰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你知道我爹是谁吗？镇远侯！我爹跟摄政王是拜把子兄弟，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让我爹奏请皇上，撤你的职，把你流放到苦寒之地！”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于轩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紧紧盯着赵康，“镇远侯爷若是明事理，定会让你配合调查，而不是纵容你仗势欺人。我再说一遍，请你下马！”
赵康见威胁没用，心里也有些发慌，却还是不肯服软。他猛地一夹马腹，想策马逃跑 。他觉得只要回到侯府，有他爹护着，于轩就奈何不了他。高头大马吃痛，扬起前蹄，朝着人群外冲去。
“想跑？” 于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马缰绳，手上用力一拽。他在边境练过驯马，力气比寻常人大得多，这一拽，连马都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赵康没坐稳，尖叫着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噗通” 一声摔在地上，月白锦袍上沾满了泥污，头发也散了，狼狈不堪。
“我的腰！” 赵康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却还不忘放狠话，“你敢摔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于轩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现在，你还觉得你的身份能护着你吗？带走！”
两个士兵立刻上前，架起还在挣扎的赵康。那两个随从想上前阻拦，却被老铁拦住。老铁是跟于轩一起赶来的，他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此刻见随从想动手，立刻上前一步，铁塔般的身影挡住了他们的路。他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声音像洪钟：“谁敢动？俺的大锤可不长眼！”
随从们看着老铁结实的肌肉，又想起刚才他跟着于轩来的架势，吓得不敢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士兵把赵康押走。
周围的百姓见状，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于校尉好样的！”“早就该管管这些权贵子弟了！”“于校尉为民做主，真是好官啊！”
王老汉被郎中扶着，也对着于轩拱手道谢：“多谢于校尉！要是没有您，俺今天可就惨了！”
于轩朝着百姓们拱了拱手，声音温和：“大家放心，巡防营就是为了维护地方安宁，以后再有人敢仗势欺人，我一定依法处理，绝不姑息！”
说完，他让人把赵康和那两个随从押上囚车，朝着巡防营走去。阳光依旧明媚，百花街的喧闹渐渐恢复，可于轩心里却没多少轻松 —— 他知道，赵康被抓，镇远侯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位侯爷在京城根基深厚，又跟摄政王交好，接下来，怕是要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他回头看了眼被押在囚车里的赵康，那小子还在骂骂咧咧，眼神里满是怨毒。于轩轻轻叹了口气，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他不怕权贵的报复，只怕自己护不住这些信任他的百姓，护不住巡防营的弟兄。但不管前路多难，他都得走下去，因为他是东城巡防营的校尉，这是他的责任。